“于乔言之成理,可不知为何,老夫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毕竟执宰过天下的人,刘健对于边镇的情况也都了然于胸,细细思量一番,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不由苦笑一声,叹道:“真是老了,老夫一生不服人,结果到得老来,受了这一场重挫,却是连胆魄都没了,听了个典故,就疑神疑鬼的,看来也确实到了归隐田园之时了。”
“希贤兄……”
“刘阁老何出此言,那奸佞尚未授首,皇上也仍在歧途,没有二位阁老的匡扶,又怎能光复弘治朝的中兴气象呢?”谢迁、梁储都是急忙相劝,谢迁自重身份,见梁储开了口,他也是闭口不言,而后者的一番言辞也颇为动人,让老刘更加感怀了。
三人正唏嘘间,忽闻外间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知为何,从那声音中,几人都是听出了一股焦虑的味道,即便以他们的城府,也是大觉心绪不宁起来。
“来人啊,出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宅邸是刘健的一个门生的,不但奢豪,也颇为隐秘,下人都是刘健和谢迁的亲信,二人招呼起来也是方便。
“是,阁老。”有人应命而去,三位大人也是相视无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了。
转眼的工夫,也不知是派出去的下人拦住了骑手,还是那骑手本来的目的就是这里,马蹄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三人都是一惊,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前一个信使刚到了不久,那么,如果紧接着而来的这个也是信使的话,显然就意味着京城有大事发生了,否则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派出信使呢?难道是皇上反悔了,在京城大肆杀戮?不然又能是什么呢?
“二位阁老,梁大人,京城有信到!”出去探问的那个下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接了信之后,也是疾步奔客厅而来,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小鼓,一下下的敲在三位大人物的心中,让他们几乎无法安坐。
“快拿来我看……”谢迁也顾不上自重身份了,起身一把夺过信,几下拆开了信封,抖开信纸便急急去看。跟谢宏有关事,总是会有些意外,哪怕是他离京这样的大好事,却也生了波折,实在是由不得谢迁不急。
比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辞之间,长篇大论的前一封信,这封信却是简短得很,只是寥寥数行,便说清了事情缘由,以谢迁的目力,一扫之间,其中的内容便已经了然于胸了。
但是,面对两个同伴问询的目光,尤其是老搭档刘健……他只觉捧着信的双手有如千斤之重,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完全没法开口,这件事太可怕,也太出人意表了,那个谢宏真的是妖孽,千年才出一个的那种!
除了恐惧,谢迁更是无法抬头,这种事要怎么对刘健说起呢?要知道,那可是对方唯一的儿子了,若不是知道刘健老家还有两个孙子,谢迁甚至有把信撕掉,不让刘健看到的冲动。
“于乔,到底信中所报何事?”这种事谢迁也没特意压抑情绪,他也压抑不住,刘健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老头也是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
“希贤兄,此事……”谢迁不敢抬头,语气更是苦涩,见刘健上前,他甚至还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难道……是德纲他?他出了什么事吗?”刘健见状心念一转,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最可怕的可能性,他也顾不得体统了,疾走两步,直接从谢迁手里将信夺了过来,一眼看过去,当即也是脸色大变,浑身巨震。
“希贤兄,你要节哀啊……”饶是谢迁活了一大把年纪,阅历丰富,可他思来想去,脑子却像是锈住了一般,往日里滔滔不绝的口才也是不见踪影,最终只是哀叹了一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刘健也没了往日里果决沉稳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不休,可声音却是暗哑枯涩,象是枯枝摩擦地面一般。
“……”梁储略略上前,张望了一眼之后,心下也是了然,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间的大惨事了,就算是宰相气度,也一样难以承受啊。
他虽然也是个能言善辩的,可此时却也无法开口,这种事不是言语相劝所能抚平的,恐怕只有岁月才能磨去这样的伤痕吧。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复仇!
“希贤兄,德纲贤侄的大仇不能不报,国仇家恨尽在谢宏那奸佞一身,你要振作起来,为德纲贤侄讨回公道啊!”谢迁疾声而呼,复仇不能消弭悲痛,却可以将其转化为力量。
“罢了,罢了,老夫一生不服人,却在一个后生小辈面前处处受挫,最后居然……是老夫错了,若是当日便居家归乡,虽是没了报效朝廷的机会,可却也是得保全家安泰,也不会有今日之痛啊!”
谢迁的激励丝毫也没有效果,刘健仿佛一下子就老了二三十岁一般,本来还算矍铄的精神霎时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片苍白,神色间尽显老态。
这一刻,那个捭阖朝堂的首辅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满心懊悔,濒临崩溃的老人。
“希贤兄,你想想,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不是德纲贤侄的错,也不是你我的错,是那个阴险毒辣的奸佞的错!”谢迁气急败坏的怒吼起来。
谢宏的手段很可怕,即便不想承认,可谢迁确实很心寒,而让他更恐惧的是,刘健似乎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