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与这个吴曦虽说同是在京城为官,但二人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什么过从甚密的交往。
而今日他主动登门造访,可以说是无事不蹬三宝殿。
吴曦虽然如叶宇口中所言是个莽夫,其实为人处事一点都不含糊,甚至比一般谨慎之人还要谨慎。所以叶宇今日的突然到访,吴曦是提着心思在与叶宇交谈。
如今朝野上下对叶宇有了一个不好的评价,那就是不要轻易与叶宇说话,因为叶宇心眼多,随意的一句话中,都有可能设下了几个套儿,就等着毫无防备之人钻进去。
这一点在孔德贤、张棣、曾迪等人身上,都已经经过多番的论证。虽然如今叶宇已经辞官,但是这种评价那还是依旧深入人心。
“吴兄,实不相瞒,今日叶某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叶宇见吴曦如此的谨慎,也就不打算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奔向主题。
吴曦那左边淤黑色的面皮,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叶大人真是说笑了,吴某不过是一介闲人,又岂能帮得了叶大人……”
“哦?莫非吴兄知晓叶某所求之事?”
“叶兄不说,吴某又岂能知晓?”
叶宇讪然一笑:“既然吴兄不知叶某此番相商之事,又怎知帮不了叶某?”
“……”
吴曦被叶宇的连番追问,倒是觉得之前言语有些适当,竟然被叶宇抓住了空子。
为了掩饰自己的语塞,吴曦继而解释道:“叶兄学识究天,吴某猜想定是学问之事,武某乃一介武夫,对于识文断字可并不擅长……”
“叶某要与吴兄商议之事,就是与武夫有关……”
“……”
看着叶宇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吴曦知道自己果然被叶宇绕进去了。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反而让眼前这个叶宇顺着杆子往上爬。
见吴曦有了些许沉默,叶宇便直抒胸臆道:“吴兄既然不乐意,叶某也不好强人所难,今日叶某只想问吴兄两个问题!”
“叶兄请讲!”
“有一人,年幼之时便曾豪言壮语:王侯将相本无种,自古男儿当自强!,请问吴兄,此人是谁?”
“这……”
叶宇摆了摆手,随即指向吴曦的左边淤黑色的面皮,直言道:“恕叶某无礼,请问吴兄这左脸所烫疤痕,真的能够谋取心头熊熊烈火?”
“叶兄……”
吴曦被叶宇这个问题激得是有口难言,当即便神情尴尬的站了起来,可就这样愣了一会儿,却又无力的坐了下来。
“叶兄,你不懂,吴某也是身不由己……”吴曦的颓丧之情,此刻已经在脸上表露无遗。
叶宇没有在说话,而是在等候吴曦的答案。彼此双方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不去点破也已经是心知肚明了。
而对于吴曦的忧虑,叶宇心中也十分的清楚。
吴曦传承了他祖父吴璘的不少特征,性格早熟,生有大志,举止英武。这本是极可贵的,可是生在了吴曦的身上就成了悲剧。
他年幼时的某一天,父亲吴挺问他有何志向,小小年纪的吴曦昂然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男儿当……”
当啷一声,他被他爹吴挺一脚踢了出去,小吴曦在地上翻滚,摔进了一个火炉里。炉火将吴曦英俊脸烧坏了,从此人们都叫他“吴疤子”。
由于吴氏乃是生于巴蜀的望族,所以吴疤子就成了吴巴子!
父亲吴挺这一脚踢醒了他,他再也不要说那些豪言壮语了,同时他也不恨自己的父亲。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人质!
试问人质要雄心来干什么,说出口了又算得了什么?!
压抑,让本来英武的心变得阴沉,人质的生涯,让他对南宋皇廷没有半点的归宿感。
所以对于当下的吴曦而言,他虽然身处繁华的京城临安,住着豪宅、享受着朝廷的丰厚津贴,甚至头上还挂着一连串,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官职虚衔。
对于宋王朝,他不比先祖们那般忠心,他反而有了一种厌恶与憎恨,他讨厌中这种命运的玩弄!
所以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其实他都一清二楚,但是他选择性的不去想这些事情!
因为国家兴亡与他何干?
反正无论谁当皇帝,他都是生不如死,都是一个没有自由的人质。
也正因为吴曦有了这种思想,方才叶宇以平民百姓的处世思想,才会让他有了很不自然地表情。
也就在那一刻,吴曦知道,眼前的这个叶宇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之所以去谈论百姓,无非是在用另一种借代比喻罢了!
又经过最后叶宇问得那两个问题,吴曦才突然觉得,自己被蚕茧层层隐藏的心情,竟然会被叶宇一眼洞悉看穿。
蹉跎异地孤苦无依,作为人质二十二年,竟然有人能够了解自己,这是吴曦所没有想到的。
因为在此之前,对于这繁华的临安城,在他看来都是极为陌生!
叶宇看着吴曦神情变幻不定,心中却是默默地一叹。历史上的吴曦最后叛宋降金,之后又是自封蜀王。
可以说,他也是一个乱世之雄。无论对于错,能够跨越君臣底线自封蜀王,足以说明此人是个有雄心壮志之人。
吴家三世建功西垂,屡受奖赏,爵高王侯,在川、陕一带民间有口皆碑,多有传颂。但是,由于此后吴曦犯叛国大罪,吴家八十年所积累的荣耀功勋都毁于一旦而付之东流。
错了,终究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