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他,让蒋妩很难将他和从前那个满腔报国热忱有些迂腐却又活力充沛的严父联系到一处。
她站在门前,双唇翕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却先一步涌上眼眶。
蒋学文咬着牙,颤抖着声音看向屋门,原本以为是大夫来瞧他,却见是蒋妩,惊奇的道:“妩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爹,您感觉怎样?疼的厉害吗?”
蒋妩三两步到了床边,掀开被子去看蒋学文的伤腿,只见如今伤处已经肿了很高,且皮肤泛着紫黑的颜色,就知道情况果真不容乐观。又细致的看了一遍,发觉他膝盖并未伤到,伤处只是小腿骨,这才略微有些放心。
但是,在现今,锯断一条腿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蒋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道:“是女儿不孝,爹,是女儿不孝。”
蒋学文看着锦衣华服的蒋妩,心内百转千回,甚为复杂。
其实细细去想,蒋妩除了一心向着霍十九之外,并没有做错什么。
而唐氏骂他的那些话,这些日总是回荡在耳畔,她说的没错,蒋妩如今的心境和选择,难道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手造成的?
但是,看着她,他还是会失望,一想到他的外孙子居然流着霍家的血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不孝。”蒋学文别开眼,沉声道:“你若听我的,就该早些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蒋妩闻言沉默,不想在这个时候还与重伤的蒋学文拌嘴。
听雨等人见蒋学文与蒋妩说私事,就都退了出去。
蒋学文道:“妩姐儿,你如今退步抽身还不晚,不要将感情都浪费在那种人身上,多行不义必自毙,将来他早晚会有倒台的一日,你到时真的付出了感情,该怎么办?况且你去打听打听,天下人有谁不骂他的?你做为他的妻子,是爹的无能,是无奈之举,可你不心向正义,却一心去帮着他,你觉得对得起爹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教导吗!”
蒋学文本就伤重疼痛难忍,这一番话说下来,已是虚弱不已,疼的额头冷汗直流。
蒋妩拿了软帕为他擦汗,又端了参茶喂了蒋学文几口,这才道:“爹,您息怒。当初您叫我在霍英身边儿做的事,我从来不敢忘记,也不敢忘记爹的养育之恩。只是我跟着他这么长时间,确实发现他或许并非大家所想象的那样,他做的事虽然乖张,可到最后造成的效果,有些却是清流努力都未必做得到的,例如此番收回失地。”
原本蒋学文见蒋妩如此贴心的照顾他,他心里还是熨帖的。可听她为了给霍十九开脱,连这样的借口都编造出来,他心里哪里能不气?
“妩姐儿。”蒋学文咬牙切齿,本就被伤痛折磨的心里长了草一般的烦躁,这下子越发控制不住情绪,说话都大声起来:“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小白脸?他除了有一张脸,会拿腔作调的哄骗你开心之外,还会做什么?你就一点是非观都没有,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个佞臣吗?今次若非他与文达佳珲勾结,咱们皇上那里就能涉险至此?你是没瞧见当初的战场,不知道那有多危险,”话及此处捶着床铺:“你爹的腿被砸断还都算是好的,还有当场被砸的头破血流的,你没见过战场,所以你远远不能想象那种慌乱和恐惧。皇上乃天子,竟涉险至此,还不都是拜他所赐?你不分是非,竟还替他说话,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