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在院中等着听训的下人们闻言都是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赏茶水,就是暖的也没有一口气让喝光两桶的,这明明是要人性命!
蒋妩微笑着看着那管事的,秀丽的杏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低柔声音还很关切:“怎么,嫌少么?”
“不,不,夫人,这个玩笑开不得,小人哪里是嫌少,是……”管事的抖着嗓子指着那两桶“凉茶”,结巴的道:“小人,不……”
“我的吩咐你敢不从?还是谁给了你胆子可以随意的忤逆主人?”
“没有,当真是没有的,夫人误会了。”
“误会?你也未免太紧张了些。我不过是看你差事办的好,赏你茶吃罢了。”蒋妩素手依旧把玩着暖炉,已经懒得去看抖作一团的管事的。
而且她已经听到屋内窸窣的声音,是蒋学文笨拙的在下地。
她是怨蒋学文的。哪有这样不顾儿女死活,连亲外孙都要杀死的外公?可是她到底还是心里不落忍,憋着气给四喜递了个眼色。
四喜跟在霍十九的身边,自然最懂得眉眼高低,立即会意的颔首,进屋里去扶着蒋学文,免得他老人家在女儿和女婿面前摔了难堪。
蒋妩已经没有耐心去等管事的自己动作,吩咐道:“给他灌进去。”
“是,夫人。”
廊下就有霍十九带来的侍卫进来,一左一右将管事的夹着,另一人用木勺舀起木桶中的“凉茶”就往管事的口中灌。
水灌的急,吃下是来不及的,不仅灌入了鼻腔,更是洒满了衣裳,如此灌了半桶,他整个人都已快要站不住,冷得发抖,撑的难受。
“夫人,夫人饶命,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
蒋妩却不叫停,只冷着脸道:“继续灌。”眼神一扫旁边面无人色的两个新采买来的小厮,冷笑道:“你们也别闲着,那不是还有一桶么,你们就帮忙分担吧。若不想自己动手,我让人服侍你们用。”
二人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屋里立即乱作一团,有挣扎的呛咳的,有磕头求饶的。蒋学文在四喜的搀扶下到了前厅,看到蒋妩颇.fouxium有其夫风范的端坐首位一副杀伐决断的模样,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好好的本分姑娘,如今嫁给霍十九,就学成了这样的做派,她如今的模样,让他莫名的想起小时候在本家附近庄子里出了名苛待长工的地主婆……可是无论她是不是做的过分,她的本意却是在给他出气。
蒋学文架着双拐站在原地,就有些踟蹰。
眼看着管事的被灌下大半桶水,那俩小厮也不得已自个儿趴着喝了一阵子凉水,蒋妩一摆手,道:“既然天气‘炎热’,赏赐了凉茶,当然还要赏赐解暑的沐浴。才刚我来时看到池塘不错,水清澈的很,你们就去那里头好生凉快凉快吧。”冲着侍卫摆手,侍卫立即会意,将灌的肚子圆滚成一个球的管事的,连同那两个被凉水撑吐了的小厮一同抬了出去,直接丢进了池塘。
池塘距离前厅不远,蒋妩甚至听得到他们的嚎叫和求饶声。
霍十九隔着桌子握住蒋妩的手,“妩儿,别气了。”
“我不生气,这不是看他们做的好,赏赐他们么。”仿佛才看见蒋学文似的,笑着道:“父亲出来了?坐吧。”站起身,将主位让给了蒋学文。
蒋学文却没动弹,胡须颤抖的道:“妩姐儿,你不该如此霸道,那些人纵然有错处,也是爹生娘养的”
“不该?”听闻此言,蒋妩忍无可忍,嘲讽的道:“是啊,我竟然忘了爹是这样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下人纵然苛待你,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我的七斤纵然与你无冤无仇,还是你的亲外孙,就不是爹娘生养的,因为他爹是奸臣,她娘是混蛋!是也不是?‘
“妩姐儿!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蒋学文心里窘迫,纵然那件事他因与虎谋皮被英国公摆了一道,他的初衷并不是如此,可是对女儿心理上的伤害也终究是造成了。
只是他不愿意服软认输。
尤其是在三女儿的面前!
“是我咄咄逼人,还是爹做的太过?”蒋妩紧握双拳,若是旁人,她早就一拳挥过去,对方不脑震荡也要断了鼻梁。
可偏偏这个欠揍的人是她的父亲,是弥补了她前世孤单,给了她亲情的亲爹!
锦州的大火仿佛还在她心里炙烤,刀光剑影还在眼前闪烁,蒋妩所经历的杀戮很多,多到她已经习惯了血腥气,甚至会为了匕首割断了敌人喉咙时的手感而兴奋。
可是,那一次险些丧命的是她的儿子和她的亲人。若非有文达佳珲及时相互,她都不知是否能够保护他们全身而退。
霍十九已站起身,来至于蒋妩身旁,保护的搂着她的肩膀:“妩儿,我们回去吧。”
蒋妩却摇头,冷锐目光似能直射入蒋学文心里。
“为何不说话?你的慈爱悲悯,为何不能留给你的女儿,为何不能留给你的外孙!?为了你的清名,你要杀长姐!为了你的立场,你要杀了你的外孙!蒋大人,为报你养育之恩,我可以放弃一切,就算割骨切肉还你恩情我也在所不惜!可你为何要如此做!你要将你我之间的亲情践踏到粉碎才甘心吗!”
“蒋妩,你果真跟着他学会伶牙俐齿!”蒋学文愤然道:“你忘了你的初衷,心向奸臣,连自己都变了你都未察觉吗!”
“……我是变了。”蒋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