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廿一从前对霍十九误解颇深,到如今深知霍十九的隐忍和无奈,对兄长只有佩服和心痛。他怎能安心回房,任由霍十九一个人在房中受内心煎熬?
是以他不急着回房,而是跟着霍十九去了外院的书房,兄弟二人对着一盏孤灯相对无言。
曹玉将糊着高丽明扇推开了一个缝隙,冷风扑面,送来冰冷沁香,眼瞧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将方才还洁净的小院铺上了一层雪白。
“爷,落雪了。”曹玉回过头,眉头挤出了川字,“如今严寒刺骨,夫人怕受不住的。”
霍十九道:“我知道的。只是我这会儿入宫,即便见到皇上,他也不会听我的。或许还会因言语不和而加重他对妩儿的惩罚。”
霍十九站起身,缓步走向门前,撩起锦缎福寿不断纹的夹板棉帘到了廊下,又缓缓步入了雪中,仰头望着漆黑的天际:“妩儿应当很冷吧。”
手握虎符,他可以带兵将蒋妩救出来。可一旦那般,他谋逆之名做实,莫说这些年与小皇帝的感情都要化作微末,他们隐忍之下才得来的局面也会扭转,优势会偏向于英国公那方。到时小皇帝岂非要听英国公的摆布?他又如何对得起先皇,对得起当初誓死尽忠的承诺?
更何况,一旦谋逆,英国公就有正当理由来诛杀他全家乃至于全族。霍家人以及所有亲族都会被至于危险之中。他保护的了几个,难道保护的了一群吗?霍家被灭还是其次,最要紧的,英国公万一一鼓作气,要那个位置呢?
不行,他不能这样做,劫狱是下下策。
他深知小皇帝的脾性,这会儿那孩子怕也在煎熬之中,他虽多年来受尽苦难隐忍折磨,然除了用药之后狂躁,本质上他是重情义的。蒋妩此番,生命应该无忧。
“墨染。”霍十九回过头,他的月白外袍肩头已经落了雪。
相比较,曹玉一身夹袄却是片尘不染身,“爷?”
“我想求你,去一趟天牢,想法子给妩儿送暖炉和一些吃食。明日一早我就去跪求皇上,皇上必定会心软放人。”
“是,我这就去。”
虽迫不及待,曹玉依旧是先将霍十九劝回房中,让霍廿一陪着,又安排了侍卫妥善保护,这才去预备了手炉和暖袖,又去厨下以油纸包了些点心,水囊装了满囊热糖水揣好,就换上了夜行衣,如灵巧的燕子一般飞出了侯府,往天牢所在之处而去。
曹玉轻功卓绝,悄然潜入天牢,并未惊动在班房里吃酒烤火昏昏欲睡的狱卒,左右不是救人出来,也不必去偷钥匙,只挟持了一个守门的愣头青,在他开了天牢关押犯人之处的大门后将之打晕,随即穿过冗长的甬道,直往深处寻找而去。
不多时,他就看到了将身子缩在被子中的蒋妩。
一盏灯笼被牢房斗窗吹来的冷风吹的轻轻摇晃,烛火摇曳之下,四周空旷漆黑,就只她一个人,曹玉屏息,半晌方压住难解的心痛,走到近前。
不等他开口,蒋妩已警觉地抬眸看来。
眼神相会,曹玉忙摘了蒙面。
蒋妩惊讶的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掀开棉被下地,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手脚。
曹玉将包袱从栏杆缝隙低了进去,又从怀里掏出水囊和油纸包来。
蒋妩笑着道:“我正饿着,晚宴也没吃多少。多谢你了。”
说着就拿了包袱打开来,将黄铜的暖炉抱在怀里盘膝坐着,又就着热糖水将点心吃了个干净。
热水入腹,又填饱了肚子,蒋妩舒坦的呼口气,道:“墨染,是阿英叫你来的?”
曹玉颔首:“是,侯爷说,等皇上略微消气,明儿就去求恩典放你出来,请夫人将就一夜。”语气小心,生怕蒋妩动气误解了霍十九。
蒋妩摆摆手,“你不必多想,我是理解阿英的,不过恰好你来了,可否帮我个忙?”
“什么忙?”
“你进来替我一会儿,成不?”
“什么?”
蒋妩将暖炉放下,摘下头上的宝石花头钗,将纯金的钗尾掰弯了一根,就到了门前,双手伸出栏杆,细长的钗尾插入锁孔,不过一吸时间,就听铜锁传来轻微的一声响。
锁开了。
蒋妩轻手轻脚将锁头拿下,小心翼翼不让铁链碰出声响来,打开了牢门,“进来呀,还傻站着做什么?”
“你能开锁?”
“实不相瞒,给我一根簪子,我能出入全燕国所有的宅子,打开所有上锁的箱子柜子。我方才还想呢,将来若是阿英败了,咱们一大家子逃出去,我或许可以做个独行大盗,劫富济贫,走到哪里听到有哪一处有什么土财主,都可以试试身手。”
“你可真是……”曹玉进了牢房,哭笑不得的道:“身陷囹圄,还有心思想这些个。”
蒋妩这厢已经解开领口的盘扣,道:“墨染,快把你夜行衣脱给我,你穿我这件,暂且在牢里替我一会儿。他们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进来查看一次,却不会开门来看。只要看到我的人影儿在,他们就不会打扰,而且托阿英的福,狱卒对我还算客气,绝不会干扰的。”
蒋妩说话间已经脱了褙子和真红长裙,又随意将头上钗环抓下来,如瀑长发就在脑后散开。
曹玉目不斜视,只看着她娇颜,蹙眉道:“夫人,你要做什么?!”
“别啰嗦,待会儿他们就要换班了。还不快点!”
蒋妩就要伸手去扒曹玉的夜行衣。
曹玉连忙躲开,想问清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