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静,邺都灯火点点,仿佛星河流于地上,涌动着璀璨,喧嚣着热烈。
一位头戴斗笠者,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悬着一口长刀,逆着街上人潮,分波伏浪,缓步前行。
突然,有醉鬼跌跌撞撞过来,险些碰到他的身体,可是气流如海潮,生生将他带开。
“秦宽?你怎么颓丧至此?”斗笠男子顿步看向醉鬼,声音低沉而略显苍老。
醉鬼迷糊茫然道:“你,你认识我?”
“孤舟垂钓,独享江雪的寂寞剑客秦宽,江湖又有几人不识得?嘿,没有万界通识天地的时候,或许有,如今嘛,你败于白衣卿侯剑下的视频长期属于热点,难道这场失败让你灰心丧气,借酒消愁?”斗笠男子语气略带几分讥讽。
寂寞剑客和白衣卿侯都是最新一代人榜的佼佼者,比起地榜的非人、天榜的满天神佛,委实接地气,在万界通识天地内各有不少簇拥者和仿效者。
秦宽打着酒嗝道:
“你谁啊?我爱喝酒碍着你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世人笑我疯癫,我笑世人愚钝,末劫已至、纪元将终的事情早就广为流传,就连当世人皇与昆仑山玉虚宫那位道门掌教都未曾否认,你们还不醒悟吗?抓紧机会,及时行乐,才是末世至理!不要等到天地破碎,纪元终结,才悔恨当初不懂享受!”
斗笠男子一时竟无言以对,沉吟了下才道:“地府将立,死非尽头,纪元虽终,或有庇佑,不到那时又如何知晓具体状况,提前放弃等于自断生路。”
秦宽嘿嘿笑道:“所以说,修炼有何用?武道有何用?末世来临还是寻找庇佑来得简单,死后有依,安享极乐。若是有幸,还可渡过终结,活到下个纪元!”
他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站起。漫无目的离开,斗笠男子深深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止。
“佛门与罗教总爱宣扬末劫与最终……”叹了口气,斗笠男子继续往前,穿过繁华大街。绕过百姓坊市,来到玉带桥边,濒临承载着万家灯火的邺水。
桥边立着一人,儒袍绶带,器宇轩昂,岳峙渊渟,正负手等待。
“王兄好兴致。”斗笠男子微微一笑。
来者正是周郡王氏七十二书院总山长,“守正剑”王载,他蓄着美髯,颇有几分中古气象。头发染着点点斑白,显示着岁月的荏苒。
“严兄驾临邺都,王某岂能怠慢贵客?”王载含笑回答。
黑色劲装男子取下斗笠,露出一张方正刚硬的脸庞,其上多有风霜之色,俨然便是“刀气长河”严冲。
他嘿了一笑:“我就知道这般漫步邺都,必定引出王兄。”
“你找王某有事?”王载疑惑问道。
严冲笑道:“就是来见一见你,我们那一代人榜前十,除了琅琊阮家贵女,都是还未突破又还未放弃。我心血来潮,四处走动,想见见故人,印证彼此。寻找契机。”
他说的是王载进入前十,自身排在第一时的人榜。
王载闻言颇为触动,感慨道:“修罗庙残余被魔师整合后,罗睺便不知所踪,‘紫极剑’崔辙搁于家事,心气已泄。上官横、闻人安宗师以后变得碌碌,纯阳天策道德高深,真武阳和天赋异禀,可惜都亡于劫数,让人扼腕,唯有五方帝刀清余,武痴真本,厚积而薄发,比之你我,亦不稍差,皆是有望。”
他将阮玉书、严冲与自己之外的人榜前十一都说了一遍。
“王兄足不出桓州,却明鉴万里,如同亲眼所睹,与我这一路西行的感受毫无二致。”严冲由衷说道,崔辙、上官横、闻人安确实已经没什么锐气了。
“这才正常,像我们之前那几位只要不早早身亡,皆成仙神才违背常理。”王载叹了口气。
严冲脑海里顿时闪过了元皇苏孟、“太上神剑”江芷微、“算尽苍生”王思远,脱口而出:“何九也证法身了?”
王载点了点头:“一日前刚收到的消息,何九成就了有无相剑气真体。”
“他也不容易啊,苦熬了这么多年。”严冲沉默半响,喟叹出声。
除开早早亡故的“狼王”铁升、“大罗妖女”顾小桑,曾经排在自己前面的那代人榜高手,还真是个个位列仙班,更为恐怖者已然身成造化,号称大神通者!
王载仔细打量了严冲几眼,忽然失笑道:“严兄体内水气与刀意交融奔涌,如同浩瀚汪洋,每处窍****则能隐约闻海潮之音,时时冲刷ròu_tǐ,洗练己身,内景天地神异如此,距离法身怕是并不遥远了。”
严冲虽然持重,可听到王载这番解说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王兄果真不负盛名,目光如炬,见解入微!”
说着,他也观察起王载,然后微微皱起眉头,疑惑开口:“王兄你的浩然之气至刚至大,沛然一体,外御诸邪,内壮己正,已是具备了踏破关隘成就法身的所有迹象,为何还迟迟不肯尝试?”
王载含笑说道:“仁圣一脉,讲究厚积而薄发,先前王某少有教化济世之举,差了这方面的功课,总得补齐才敢尝试……”
话未说完,两人皆想到了自身的坚持自身的淬炼自身的积累,一时颇感默契,相顾而笑。
邺都内,两位大宗师的相遇只是如今真实界诸多微末事情之一,繁华尘世之相,而在昆仑山玉虚宫,在七海二十八界三霄岛,在高悬宇外的九仙山等地,在地上佛国,在真空家乡,在古老地域,一双双蕴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