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液体呈现出透明的橙黄,伴着几团冒泡的白花轻微摇晃,倾斜入口。
老人独坐在酒馆的角落,放下手中的桶杯,半眯着眼缝回味刚才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的香甜,就好像在缅怀过往不再复返的美好时光,然而现在的他在外人的眼中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落魄形象,棕褐的卷发掺杂着几缕苍白的细丝,参差不齐的胡渣像野草似的覆盖在下巴和嘴边,瘫软的身体犹如失魂的烂泥般靠在座椅的背上,深陷的眼窝无神地低下头来注视着脚边的地面。
直到一会儿过后,感觉喉咙没有征兆地一扯,他毫无顾忌地仰起脖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嗝,随后满脸怠惰地伸完一套懒腰,正试图叫酒保再来一杯,却发现一个黑色头发的大个子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过自己的身旁并坐到了自己对面,仿佛与他自来熟似的笑着招呼他道:
“格罗莱登先生。”
“嗯?”名叫格罗莱登的老人稍微清醒了一点,眉头微皱,“你是……”
“你不必绞尽脑汁想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交集,这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黑发青年随意地将手放上酒桌,支着胳膊撑起半边伤痕的脸颚,茶褐色的双瞳看着对方的眼睛,“我叫乌尔斯,这段时间刚来薄暮城,一名在协会正式注册登记过的二星冒险者。”
“二星冒险者……哦,冒险者,你是一名冒险者。”格罗莱登眨两下眼皮,露出一脸满是酒气的傻笑,“哈哈,冒险者是个好工作,惊险,刺激,适合你们年轻人,嗝……嗯,沃恩斯在上,祝你有一段史诗般伟大的冒险生涯。”
说着,他扭过脑袋,举起手中的空杯大声呼喊屋子里的酒保往这边再送一杯麦酒过来,好像完全没把乌尔斯的存在当一回事,喊着喊着被又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嗝拉长了声线,引起邻座几个陌生人的一阵窃笑。
气氛一下子变得略微尴尬。
乌尔斯静静地看着他这般小丑似的滑稽“表演”,心说这个老家伙果然还是没变。
格罗莱登不认识他,但他在上一世曾身为玩家时的旅途中认识这位老人,知道对方实际上是一名身手熟练的盗贼职业者,游戏前期一个人物属性和实战经验都挺不错的n队友,脾气也不算太古怪,招募难度比起高塔上的法爷和骑士团里的圣武士简单许多,魅力属性高点的玩家一通嘴炮就能将其直接说服。
如果魅力属性没有15点以上,你也有机会获得这位老盗贼的信任,只不过得稍微费点功夫替他解开回忆深处的一个心结。
那个心结对于格罗莱登而言几乎是一个梦魇般的阴影。
乌尔斯这一世低得只有7点的魅力属性实在拙计,他不指望自己身上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领袖气质去吸引格罗莱登主动追随自己,于是不等面前的老盗贼从酒保手中要到酒,便接着再对他说道:
“格罗莱登先生,你这次来这里找你,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哦?帮助?”格罗莱登回过头,眼光狐疑地观察年轻人一眼,“你想要什么?”
“我的冒险小队需要一名成熟的盗贼同伴。”乌尔斯直说。
“噢,你是说盗贼啊……”格罗莱登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地点一下头,抬手握住下巴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嗯,盗贼确实重要。关于这件事,我建议你去你们冒险者协会多打听打听,而不是浪费时间跟一个老酒鬼寒暄问暖。”
“可据我所知,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老酒鬼恰巧就是一位身手不凡的盗贼,甚至还兼有一点战士职业的武器技巧。”
“瞎扯,你听谁说的?”
“我调查过你。”
“啥?你调查过我?”听到这儿,格罗莱登一愣,原本迷糊的双眼不经意地睁大一瞬。
“是的。”乌尔斯不打算跟格罗莱登兜圈子,干脆如是承认,心里想的却是反正我调不调查都早就摸透了你的底细,怎么说都没差。
话题进行到这里,棕褐色卷发的老人捏了捏手指,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被他暂时地收敛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灰色的双瞳带着半分浑浊的目光在乌尔斯的身上游离几秒,然后反问:“长话短说,你想让我加入你的冒险小队?”
“没错。”
“那么很遗憾,我们谈崩了。”
“为什么?”
“因为我老了,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老胳膊老腿儿。”格罗莱登耸了耸肩,“另外,虽然我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你说是吧——金阙莺帝国的奴隶骑士?”
话末,他故意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清的程度,表面上冲乌尔斯摊开双手表达心中的无奈,瞳仁的深处却有那么一刹那的瞬间闪过狐狸般狡猾的精光。
奴隶骑士是一个扭曲的荣誉,镣铐盾徽的烙印在翡翠海湾的沿岸地区很少出现,而认得这种纹身图案的人通常也会在明哲保身的理念下和一个拥有骑士头衔的帝国奴隶保持距离。
权利的游戏充斥着血腥的智慧,除了政客、野心家和疯子,没有谁愿意主动蹚进与政治扯上关系的浑水里去,除非那潭浑水的底部潜藏着超越风险的利益值得一探究竟。
格罗莱登心态消沉,但脑子不傻。
撑着半边脸颊的手顺着皮肤滑下来摸到颈侧那团微凸的镣铐盾徽烙印,乌尔斯心知自己今后除非是把这块皮给割下来换掉,否则奴隶骑士这个敏感的身份就总会从某些方面妨碍他的行动。
特别是与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