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在以柳老太太为首的柳家众人的期盼中,柳三老爷一家在通州弃船登岸,终于回到了京城。这一天,天阴沉沉的,北风刮的又紧,比往日都冷了几分。柳玉江早就带了人往通州去迎接柳三老爷一家,其余众人则是在家中等候。
柳大老爷和柳二老爷都在前面书房,女眷们则是在柳老太太的房中陪着柳老太太。自打吃过了早饭,柳老太太就没停过念叨“怎么还没到”等语,一双眼睛,也总是忍不住地往门外瞟,要是有丫头进来,或是听见了外面有什么动静,总当是柳三老爷到了。
“老太太别急,这路上都是有时辰的。大/爷办事妥帖,惯走这条路,定不会误了时辰。”柳大太太就陪笑着对柳老太太道,“三老爷拖家带口的,路上走不快也是有的。”
柳老太太一心念着柳三老爷什么时候到,对柳大太太话中那一点细刺儿就没有注意到。
“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太太这样,也是人之常情。”柳二太太就道。
“正是的。”柳大太太就笑了笑。
“婶子说的对极了。”柳大/奶奶也陪笑道,“刚才听丫头们说,昨儿个夜里老太太也没睡好。醒了两三回。”
“我老了,经不住事了。”柳老太太就道。因为心里念着柳三老爷,柳老太太夜里几次醒来,都当是天亮了。
“老太太是一片慈爱的心。”柳若媛就道。与别人不同,她依旧是在榻上,挨着柳老太太坐的。只是她虽是这样说话,语气中却有些泛酸。若不是被柳大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了,她这个时候都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柳若姒安安静静地坐在柳二太太身边,自那天她在这里反驳了柳老太太之后,祖孙俩之间本来修复好的关系,又破裂了。柳老太太虽然听进了要将柳玉淮过继给柳二老爷的建议,没有再坚持过继柳玉江的事情,但是对柳若姒,又开始不冷不热起来。柳若姒心中明白,只是将规矩礼数做到十足。想要修复和柳老太太的关系,还得靠机缘。
柳二太太自然也感觉到了柳老太太的冷淡,虽然柳若姒和柳二老爷都没告诉她,柳若姒因为替她说话,惹恼了柳老太太,可柳二太太还是猜到了几分,更加心疼柳若姒。
柳若媛在柳老太太跟前撒了几句娇,就将目光转到柳若姒身上,上下的打量。
为了迎接柳三老爷一家,包括柳若姒在内,柳若媛、柳若娟,还有大姐儿、二姐儿、大官儿都是一身新,穿戴的整整齐齐的。柳若姒与柳若媛、柳若娟都是一式的妆花长身褙子,柳若姒穿鹅黄,柳若媛穿大红,柳若娟穿了豆绿,三人头上都戴了凤钗。柳若姒加意小心,除了公中有的,一件额外的也没戴在身上。倒是柳若媛,头上、手臂上,还有压裙角的都是公中不曾有的,显得格外出色。
柳若媛打量了柳若姒一会,似乎觉得今天柳若姒打扮的不如她,心中难免舒畅,看着柳若姒的目光也不那般尖刻了。
这个时候,柳大太太趁人不注意,忙就给柳若媛使了个眼色。
“三妹妹,你过来。”柳若媛向柳若姒招手。
柳若姒见柳若媛叫自己,略迟疑。她对柳若媛并没有好感,然而却也听从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的吩咐,一家子相处要和睦的话。她心想,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怕柳若媛会搞什么花样。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她对自己有信心。
柳若姒这么想着,就站起身,倒是柳二太太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要小心。柳若姒只点了点头,示意柳二太太不用为她担心,就往柳若媛跟前来了。
柳若媛就拉了柳若姒坐下,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来递给柳若姒。
“三妹妹,我绣了几块帕子,咱们姐妹们一人一块。”柳若媛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带着夸张的热情,对柳若姒道,“三妹妹瞧瞧,还能看的入眼不?可别嫌弃姐姐的针线不好。”
柳若姒低头看那绢帕,见是上好的丝绢,中间绣的是一只腊梅,四角沿边俱都绣了折枝梅花,做工极精致漂亮。难得柳若媛肯送她东西,虽然看这针脚,并非如柳若媛所说,是亲手绣的。
这分明是柳若娟的针线。柳若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旁边的柳若娟一眼。
“我也有的。”柳若娟立刻笑道,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方绢帕来,同样的丝绢帕子,上面绣的是水仙。
柳若媛的绢帕,上面绣的是大红的牡丹。柳若媛爱红,觉得红色最配她,也最高贵。在家里,柳若媛很忌讳姐妹中也有穿红的。
“不亏是姊妹,这帕子都是一个式样的。”柳大/奶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笑道,“老太太,太太、婶子,你们瞧,这小姐儿几个多和睦。”
“就是这样才好。”柳老太太就道,“大丫头越来越懂事,越来越有长姐的模样了。”
“老太太这话我不依,”柳若媛立刻就滚到柳老太太的怀里,娇笑着道,“老太太这么说,是说我以前就没有长姐的模样了?”
“你这丫头,还挑起我的字眼儿来了。自然是说你越来越好了。这么大了,还挑着人夸你,你也不臊。”柳老太太笑骂道。
“我什么时候要别人夸我了。老太太和别人怎么一样,老太太金口玉言的,能夸我,自然是我好,讨老太太的欢喜。”柳若媛越发地道。
“你瞧瞧她,你瞧瞧她……”柳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