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蔡议郎。”
见出身平凡的关羽居然知道蔡邕,臧洪心中虽然疑惑,倒也没有多想。
说起来,蔡邕身为士大夫自然同情党人,不过好在蔡邕精通音律、才华横溢,灵帝本人喜爱辞赋,这才对蔡邕颇为大度。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蔡邕屡次直言进谏未被采纳,却仍然留在朝中为官。
知道这封书信出自于蔡邕,云长不敢怠慢,郑重拿出书信读了起来。
只见信中写道:
夫征讨殊类,所由尚矣。
然而时有同异,势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齐也。
夫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犹有悔焉。况今人财并乏,事劣昔时乎!
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段颎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十馀年。
今育、晏才策未必过颎,鲜卑种众不弱曩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结兵连,岂得中休?
当复征发众人,转运无已,是为耗竭诸夏,并力蛮夷。
夫边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况此丑虏而可伏乎!
昔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方之于今,何者为甚?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所以别内外,异殊俗也。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岂与虫蚁之虏,校往来之数哉!
虽或破之,岂可殄尽,而方令本朝为之旰食乎!
……
略显吃力的读完这封书信,云长对于蔡邕却是敬佩起来。
蔡邕并没有说灵帝想要征讨鲜卑是错误的决定,只是说时候不对,贸然征讨胜负未知。
为此,蔡邕不遗余力的举例。
先是说以汉武帝之神勇、麾下将士之勇武、朝廷赋税之充实,北击匈奴几十年也导致朝廷人才匮乏,甚至连武帝都要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
如今朝廷财政匮乏,根本不能与武帝时期相比,更不能轻启战端。
况且如今之鲜卑已经占据匈奴故土,拥兵十数万,再加上朝廷关塞不严,导致精铁等战略物资被贼人获得,更助长了鲜卑人实力,甚至超越了以前的匈奴。
当年有段颎这样的良将,扫灭羌人仍旧耗费十余载,夏育、田晏才能不及段颎,鲜卑又不弱于羌人。
两人为了建功虚报两年即可平定鲜卑,若事不能成,反而会遭致连年战乱,耗尽国库。
边境之事仅为小患,中国之事才是大患,如今郡县盗贼四起,朝廷连这些盗贼都不能剿灭,更何况那些鲜卑人呢?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蔡邕对于各方面局势都分析的十分到位。
本来云长只是凭借直觉,认为此次远征鲜卑有些蹊跷,倒也并不觉得真的会惨败。
然而看到蔡邕深入浅出的剖析以后,云长对于这次远征却失去了信心。
“蔡议郎乃家翁好友,这封信就是蔡议郎给陛下的奏疏,奈何蔡议郎如今人微言轻,陛下根本没有采纳。”
如今的蔡邕虽然已经名满天下,官职却并不高。
况且一手提拔蔡邕的前司空桥玄,也因为党锢之祸愤然辞官,这就导致党人在朝中势力越加衰弱。
“本来这场战争,陛下只准备派遣夏育、田晏两位将军领兵,也是朝中诸公多方斡旋,才让家翁领兵一万由雁门郡出塞。”
说到这里,臧洪声音有些唏嘘。
云长闻言,却是在心中暗自冷笑。
那些朝廷诸公,看起来好像是为臧旻争取领兵机会,其实也担心夏育、田晏二人立了大功,那个时候宦官权势将越发不能动摇。
是以,朝廷诸公才会派遣臧旻这个儒将协同出征。
就算最后真的大获全胜,也并非全部是夏育、田晏的功劳,说到底还是朝廷内部争斗罢了。
至此,云长对于大汉那仅存的希望,亦是轰然崩塌。
“哎,不考虑各自立场,其实这次领兵最好的主帅应该是段颎将军,或者前司空桥公亦可。”
“奈何二公都已年迈,无法再次领兵。”
说到这里,臧洪语气中也有些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