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叛军看来不属于勇士之列,他走得那样小心翼翼,似乎马上就要向后跑,但他毕竟还是在靠近。
曹琨已经能看清他那肮脏的脸、还有带有睡意的面孔,惊惶不安的眼神和结上霜的大衣钮扣。他根本没有走到曹琨跟前,就又喊了一声什么,站住了。紧接的一刹那间,曹琨就看见叛军端起步枪开始瞄准,他气得差点儿没喊出声来。这个叛军瞄准的动作笨,很费劲,枪筒长时间从这边晃到那边。他的同伙一直在车上向他说些什么,也许是教他怎么射击吧。但曹琨仍旧躺着不动,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凶手,绝望的泪水顺着面颊滚下来。他就是这样等到了早晨,就是这样在官道上碰到了叛军!一切就要这样愚蠢可笑、这样荒唐无稽、这样一无所获地结束了。这种结局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生的!他还有什么办法呢?站起来吗?叫—声吗?举起双手吗?还是悄悄地、顺从地正面接受这最后一颗子弹而永远离开人世呢?
他当然是要离开人世的,现在他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秒钟了,接着将是他生命的终结。
曹琨奋力站了起来。
他也没有喊一声,虽然喊还是能够的。当凄厉的枪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砰”的一声响起时,他想象着又—颗子弹钻进了他那血肉模糊的身体。
但那样的事竟然没有发生。
他只是身体颤了一下。子弹从他的头顶飞过,大概把他的帽子打飞了,但他仍旧没有动一下,甚至没有哼—声。他只是尽最后一点气力咬紧牙关,并且永远闭上了眼睛。他怀着最后一点点希望,听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想:可能还没有完全失败,甚至可能成功。他还留有一丝一点的成功希望。他强忍住牵动各身的新伤痛,慢慢地、极其小心地向一边侧着身子,抽出雷炎弹。正当脚步声停在近处时,他到底抽出了雷炎弹。他身子的一侧感到雷炎弹的扳机使劲地弹了一下,他数了数,一,二,三,然后便将雷炎弹奋力的抛了出去。
他看到雷炎弹落到了马车的顶上,上面的人吓得大叫着转身要往下跳……
马车爆炸了,震耳欲聋。
那个叛军尖叫了一声,大概是在逃跑。曹琨还听到他在地上走了两步,再往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几秒钟过后,当混杂着积雪的尘土落下来时,官道上已经没有他了。只是官道上一个巨大的坑在风里冒烟。周围被炸开的雪地上,到处是冻土块,被炸得飞起的叛军尸体,脸朝下地躺在路沟那边,破碎的号衣的长襟摊开在弄脏了的雪地上。马车完全消失了,碎片残骸撒了一地。套在车上的枣红大马给气浪掀飞到了路边,挣扎地妄想站起来。另外那个幸存的叛军吓得把枪扔在车旁,沿着官道向来路踉踉跄跄的跑去。
曹琨呢?
曹琨晃了晃头,从路边的积雪里缓缓的直起身来。
刚才马车爆炸产生的气浪,将他整个人掀得飞了起来,脸朝下摔进了官道旁的深厚积雪当中。
多亏了这厚厚的雪,曹琨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好歹没有大碍。(【81ks.cc 八一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