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忽然一下贾木尔开始变样了,没有多久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总在沉思,总是愁眉不展,不吃,不喝,不唱,觉也睡不着。如果他到地里去,你会看到他不是在那儿干活,而是坐在一棵酸苹果树或核桃树下;用手掌托着头,眼巴巴地望着村子;要不就看到他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或是来回徘徊,唉声叹气,一点儿田地也耕不出来。”
“‘贾木尔啊,儿子,你是怎么啦,我的宝贝儿?你准是病了?你哪儿疼,我的孩子?’妈妈问他。”
“‘没什么,妈妈!我哪儿也不疼。’他说道,接着叹口气就走开了。”
“妈妈望着自己的孩子,哭个不停,爸爸只是一个劲地咳嗽,叹气,捻着胡子,皱着眉头。”
“一天晚上,贾木尔走出村子,波特尔随后也出去了,悄悄地跟在他后面走,不让他看见;波特尔想知道他这么晚,又下着雨,到哪儿去呢。贾木尔走着,走着,在吉阿德老大爷的篱笆旁停了下来;吉阿德老大爷有一个漂亮得出众、艳丽得出奇的姑娘:一对黑眼睛象两颗熟樱桃,那样的眼睛只有羚羊才有;她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她快活得象只燕子,敏捷得象只鹌鹑,驯服得象只格奥尔基节的羊羔。她的名字叫拉哈古丽。”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下着瓢泼大雨。波特尔只有透过闪电的亮光才能看见贾木尔怎样跳过篱笆,拉哈古丽怎样从家里出来朝着干草棚走去,贾木尔正在那里等侯着她。波特尔把耳朵贴近篱笆,只能听到:‘怎么样,拉哈古丽,是不是让我托媒人来说媒?我想明天让我母亲去托媒要你。我已经准备好了二十个金币,皮靴也买好了,只等你告诉我个信儿——托不托媒人来说媒?’”
“‘你托吧,贾木尔,你托吧!’她说。”
“‘那哈多尔呢?他爱你,要娶你……我怕这个害人虫:他会给我们使坏的……’”
“‘哈多尔?使坏?……’拉哈古丽只是重复了一句,接着沉默了一下,说:‘你托媒吧,贾木尔,你托媒吧!谙拉恩赐什么就是什么;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两个人还说了许多话,可波特尔却听不清了,他只听到拉哈古丽让贾木尔拿走她戴的手帕,让他放在腰带里;贾木尔对她说他要把这手帕永远放在衣襟里紧贴着心窝。”
“我到城里去粜麦;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大喜事:贾木尔已经订了婚,喝过了订婚酒,准备再过两个礼拜,过了节就举行婚礼。那时正是歇伏节,在这个节日里既不好于活儿,也不好结婚,也不好生孩子。至少是老奶奶们这样说,是不是真这要样,我不知道。伊玛目也就是巴森老大爷说,人在歇伏节干活是无罪的,可是另一个伊玛目巴纳迪老大爷说这是有罪的;谁知道他们哪一个说的对!过了节,大家都去干活了。波特尔到葡萄园去压条和剪枝;在那里碰见了哈多尔。哈多尔是我们村里护村的。这人是个给乾国官府做事的痞子,又是个酒鬼:他把自己的破烂衣眼都换酒喝了,只剩下一条破粗布裤子,一杆老式长枪、一把刀子、一把短枪,别的一无所有。他衣衫褴楼,一身虱子,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可他是一个真正的伊斯兰教徒,一个阿哈(旧时渤人称呼,这里有泛指老爷、大人之意)。因此,他知道,无论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吃的。阿哈的权力可不小啊,弟兄们!这个痞子一看见波特尔就走到他身旁,坐在上堆上喊道:‘喂,我说下贱的异教徒,波特尔,你过来!’”
“波特尔放下割葡萄枝的镰刀,走近哈多尔,挺着胸脯问他:‘你要干什么,哈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