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们停了手。有些惊异的看着她。
少女轻步上前。俯身用手轻轻的探进了死者胸前的厚甲之下。摸索了一会儿,将一本粘着血的书取了出来。
这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小册子,封皮上全是烫金的法文字母,但有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这是什么书?江藤小姐?”一位年长的佐贺武士问道。
少女看着阳光斜着照耀在那个年轻人的脸上,轻声答道:“是卢梭的《民约论》。”
听了这位少女——江藤新平的女儿江藤晴子的回答,武士们都是一愣。
受江藤新平的影响,他们当然知道《民约论》这本书是讲什么的。但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会在一名武士的怀中发现这样一本书。
江藤晴子双手捧着这本沾血的书,抱在胸前,看着死去的年轻武士,轻声说道:“勇敢的人啊,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跑了这么多的路,就是为了死在这个幽静无人的美丽地方吗?你是特意来告知我,命运的无奈和死亡的永恒吗?现在你的魂魄已变成林间的清风,变成滋润大地的青草,你变成这世界的一部分。世间的动荡都与你无关——如果这就是每个人的命运,真希望我有足够的勇气去坦然面对啊。”
听了少女有如祝祷般的话语。佐贺武士们一时间哀伤不已。…
一位佐贺武士把土推在那张死灰般的脸上,说起悼词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没有逃脱敌人的魔掌,却给我们送来了宝贵的坐骑,如果我们大家逃脱了性命,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你。只是你又需要什么谢仪呢?现在你可以不必再担心背后射来的冷枪,现在你的身体将和大地重归一体,不用再害怕任何的滋扰了。勇敢的人,你可以安宁地死去,但我们还要继续武士的追求。武士的路还很漫长,武士不能虚度这短暂的光阴。我们还有足够的勇气去寻求我们的荣耀,取得胜利,而且我们有一天要把得到的荣誉,呈送到你的面前——不论发生什么事,对此我们不会有任何改变。”
林子里的树都很高,它们的枝桠隐藏在黑色的夜空里,不知是什么花儿仿佛从天上落下一样,落在了人们的身上。它们有两种颜色,淡红和灰蓝。
江藤晴子伸手接住了其中的一朵。她凝视着花的清冽的侧脸在雨水里冻得发青,她那长长的黑色睫毛垂覆在苍白的脸颊上,武士们能听到她那柔软的呼吸声。
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她家乡的城池已经崩塌了,那里的人民全都逃走了,她原本所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但她的容颜却还是如此的美丽。
仅仅是这个少女的美貌,就足以让野蛮的露西亚人到处去搜寻她吧?这儿离佐贺已经很远了,但并没有超出了露西亚军的势力范围,但只要江藤晴子还活着,还能吐出拂动花蕊的气息,露西亚人的追兵就不会放过这个已经灭亡的藩国的残存血脉吧?武士们看着她,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
佐贺武士们又怎么会让她落到露西亚人的手里呢?武士想要寻找一个让她永远安全的方法,一个能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办法。武士们是如此的爱她。这种爱如同阴燃的火焰,慢慢地吞噬着武士的心和血肉,这种爱是她饿了时轻触武士手肘的动作,这种爱是她疲倦地蜷缩在湿漉漉的树叶上,这种爱是等候在小树林外,听着里面传出的淅沥的撒尿声。
武士压抑住心里这狂风暴雨般的爱,闷不吭声地扶她上马,只是用妒忌的目光看了看被她压在腿下的花瓣。
在幽暗的树林中,武士们继续前行,随后就看到了那些传说中的不死忍者。
他们突然地出现在林间空地上,起初看上去只是些混沌的影像。
江藤晴子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僵绳,用害怕而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位将军,这里就是你们些不死忍者的住处吗?他们看上去如此腌脏潦倒,真的能帮助我们摆脱紧追在后的死亡吗?”。佐贺武士首领认出了他们,开口问道。
忍者们一动不动,他们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憔悴。应该也经历了一番血战。他们破烂的衣裳上布满了石楠和地衣。野杜鹃在他们的膝盖上开着花;他们的皮肤上布满了暗色的青苔。眼皮上则全是白色的灰尘;他们的脚仿佛深入地下的烂泥,在那里扎了根。
那边有两个人似乎在松树下下棋,只是棋盘上已被蘑菇和绿萝所覆盖,看不清棋子的位置,他们不为所动,依旧低头沉思;另有一位忍者则似乎在盘膝弹琴,只是武士们无法听清曲调。事实上,在踏入这片空地时。武士们就听到了一声孤零零的拨弦金属声,那声波慢悠悠地穿过林下幽暗的空间,如一条曲折的波浪线,随后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撞成两段,各自飘向左右。武士们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第二声琴响。也许在第一声到达世界尽头前,另一声才会慢悠悠地追赶上去。…
这些人确实活着,只是他们的动作慢得无法忍受。
武士难以理解,这些人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在九州历史长河上盛开。如同最璀璨的礼花,但现在他们只是在这里坐着。一动不动,如同潦倒的石像。
佐贺武士们从东边走到西头,他们高喊着因为急噪而越来越粗鲁的语言,但没有一个人上前理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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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80海里以外的西班牙护航舰队正以13节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