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朋友叫老豺,去年冬天他去一艘船上当水手,石金丘见过那船上的船长,那人有一个大酒糟鼻,眼神中的城府极深,老豺看都不会看,所以无疑那场面试他是给拒绝了。他就知道自己没机会参加老豺后来通过的那些考试。老豺离开时他是目送他出海的。
那艘船好端端地出海。但没有好端端的回来。
他生了场病,到两个月前才好,病好后他在酒馆见过好朋友黄峥嵘,这是个女孩。圆圆的脸,灵动的眼睛,她不会眯起眼睛故作沉思,但只要她散发出那种不温不火的氛围来,他就会眯起眼睛。撑起鼻翼,就像是无意中走进了一座花园里。一开始他可能对她的出现很防备,但只要花香飘来,他一向都来者不拒的。他没有假装低头喝茶,也许连掩饰都忘了,他只是眯着眼睛,全身放松地听完了她说的话。
等桌子上的饭菜都吃完了,他才送她回家,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他开始梳理他的头绪。
到那时。他才意识到他是要离开清泉岛了,他们会有一条船,船名叫“三筒”号,“三筒”号是从来不会登记的,但这个野种已经造出来了。清泉岛上不乏船匠,造出来的船都能下海,只是这船别的地方怪异.
黄峥嵘的哥哥是一个地痞,叫黄全胜,虽然没啥交情,但知道他在这一带很有名号。这“三筒”号一听也尤其响亮,叫出来也颇有点耳刮子的味道,热辣辣的,及不上那些正经船名。如“海蛇”,“黑蝎”,“海牙”这样彪悍,有的是市井内的霸气,黄全胜有些权势,混迹市井赌坊。但为人可能轻浮一些,听说黄家以前是正经人家,但惟独有这么个儿子,不知道父母亲戚会如何扼腕。总能看见黄全胜大手大脚地花钱,尤其朋友多时更是这样,如果小七在旁,时常会皱起眉头,但这不能阻止他向妹妹伸手要小钱花。可以看出,黄全胜手里是没多少钱的。
可他没听说过他败家,这次他打探过黄峥嵘的口风,感觉她对这个哥哥是没哥尚可维持手头上的花销,饶是到赌坊参赌,来去也都是三角债,他去的时候都赶上他手气好,赢多输少,如果他是被人逼到被追杀的境地,估计他妹妹不会放手不管,虽然他父母肯定不会给他掏钱。可不明白的是,他赢了红旗帮的“龙嫂”多少钱?迫得他给她的“三筒”号大开方便之门?
“三筒”号可不是一个玩具,清泉岛的港口也不是过家家的地方,转过了港湾可是要往北上的,那里就是海面了,是辽阔的大海,而且是异常凶险之地。
黄峥嵘说她是在给哥哥招募船员,这事可是越发地蹊跷了,即使不能用有出身的老手做保护,清泉有经验的水手也是多的是,可她招募的不是这类人,而是那些狐朋狗友,黄峥嵘做的这件事定然是黄全胜的意思,也不能排除她也会一起出海,这他也探过她的口实,断然没有拒绝之意!
这么说,他也要下海啦?
他洗了把脸,将什么事都忘了,一头睡倒……
这样的朋友找起来也快,第二天,他们俱都碰头,一共二十多个人一起去海里游泳,有五个是女的,与其说是练,倒不如说是游水,黄全胜游到了很远的暗礁上,向这边招了招手,马上浪头就开始往岸上涌,他们就迎头扑了上去……
摸了摸水性,黄全胜兴致很高,但他说,还是要找有经验的水手。
在亲眼看到“三筒”号之前,黄全胜就赶上了一事,他的一个好友在街上给人捅了刀子,那人叫郑清山,还在养伤,黄全胜打听过了,说:“没事!”
动刀子的是三个小愣头青,据说不算仇杀,回头也未必找得着,这事就最好过去,都不要念叨。
但郑清山伤势不轻,估计要将养些日子,出海的事要么推后,要么就带不上他了。
不出四天,他们就招募好了水手,那“三筒”号是三桅明轮船,石金丘这才看到这船的真面目,对于一个甚少出海的人来说,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在岸上看那些水手调试和保养船只,感觉像隔着笼子一样,生不出半点身临其境的预感.
出海的日子越来越近,在这之前,“三筒”号一直都藏得很好,黄全胜的准备这时才得窥见。平日里大家都是吃喝玩乐,但随着成套的货物的秘密送抵,参与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他这才闻见一点大海的味道,和黄峥嵘的对话也越来越汹涌澎湃了。
他们站在岩石上。看着他们在岸边交接货物,押货的人也是黄全胜的至交,看得出来这批货是筹划过多时的,而且规模也很大,交接地点甚为隐蔽。如果晚些时日,等下边的那些林子掉了点叶子,就难掩这支队伍的行踪了.
经过了长途跋涉,货运队都已尽强弩之末,但兄弟一见面,都格外精神.他们在下边寒暄了几句,就给黄全胜介绍货运队的人.
黄峥嵘说那领头的两个汉子从来都没见过,黄全胜打量他们的神色很谨慎,他抱臂在前,弹动着一只脚。货运队的一个黑衣汉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说了些话,右边的青脸大汉也不时附和着,黄全胜一言不发,时而点点头。
“看来,哥哥这一回是要自己掏腰包啦!”黄峥嵘嘀咕道,“定金的钱都是我拿的,这点辛苦费以后他可别想再找我。”
“他说,来的是常乐帮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