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丽尔坐在河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这么远也能听见她口中哼着的小调。她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一路从这样险峻的小道上飞奔下来,好像一只红蝴蝶一样,让石砬子觉得提心吊胆。那些娇艳的花朵象是被她的歌声催眠了似的。慵懒地舒展着枝条,攀援着青石爬到了她的身边来。她伸手抚摸着硕大的花朵,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在水面上晃来晃去,不时用脚撩起闪亮的水花来。
张春生从肩头卸下两只沉重的皮囊。嘻笑着拉了石砬子一把:“看够了没有?来搭一把手了。”石砬子的脸一红,慌忙扭过头掩饰地说:“河神还没出来哩!” 张春生说:“等出来了可不就把时间都耽搁了?”石砬子听得呆了一呆,连忙伸手去皮囊里面掏东西。
河神每次出来见守河人的时间是固定的,到了时候就要躲回巢里去。要是采玉人没有及时出水就会被河神堵住溺死在水里,可要是出水早了又浪费了采玉的机会。所以时间最是宝贵。往日里采玉人成群结队的来,哪里用得着石砬子。今日却只有张春生一个。石砬子倒不是不知道这一层,只是玉已经掉了价钱,多采一件两件又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想了一想,终于没有说出来。张春生见他欲言又止,一转念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真是,都忘记了,现在采几件玉都没什么差别。”他颓废地挥了挥手,高大的身子忽然就矮了一截。
石砬子也不答话。只是管自拾叨着囊中的器具。张春生见他手上不停,心头热了一热,也不多说,继续干了起来。
石砬子头一回看见玉龙河的时候很是吃惊:千丈水虽然只是细细的一条,从那么高的山巅挂下来,冲力应该十分惊人才是,可这磅礴的跌水在玉龙河里却只能冲出小小的一圈涟漪,河边的水波还是温柔得很。
“好像是有一头巨兽把这千丈水都吸入喉中似的。”石砬子后来偷偷对张春生描述他的想法。
张春生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有些怪异:“可不就是河神么?是不是把水都给喝了我不知道,不过你看它出来的时候就热闹啦!”
才准备完毕。石砬子听见水声忽然大了许多,他抬起头来看。千丈水落下的地方正有喷吐的白沫飞溅,一层一层的浪头激动地涌到岸边来。张春生用力把面具戴到了头上,冲石砬子竖了竖拇指。两个人都知道,河神要出来了。
玉龙河的颜色最美,从山谷里往下看,那河水象是流动的翠玉,层层叠叠透亮的蓝色和绿色闪动着,清凉的感觉可以从眼睛一直通到心里去。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河真正的颜色是什么。因为河神的颜色和河水交织在一起,凝结成一个生动的整体。它从河底浮起来的时候,千丈水躁动着为它加油叫好,翻翻滚滚的白浪把整个河子都覆盖了。可是忽然间,激荡的水波又象犯了错被抓住的孩子一般羞涩起来,千丈水安安静静地注入碧蓝的水面,连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河水平静的好像是一面镜子。采玉人都知道,这就是“河神”了,虽然还是没有人知道河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下去了。”张春生面具后面的声音显得空洞而遥远,他说着指了指河那边的崖壁,让石砬子一同过去。石砬子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对着碧蓝的水面长躬到地,然后带着各自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河神的身躯柔软而有弹性,它稀薄得象水,却又厚重如冰。这么多次,每次走在河神身上石砬子总是会有一种错觉,似乎脚下这块起伏不定的水面会悄无声息地裂开一个小洞,他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就会沉入无底的深河。谁知道河神和这河水的分别呢?对它来说这也许只是个小小的玩笑。当然,石砬子知道河神不会跟自己或者任何一个采玉人开这样的玩笑,对于河神来说,唯一看得见就是河边大青石上一袭黑红色彩衣的守河人,所有其他的生命大概都和灰尘一样无关轻重。
扑面打来的都是千丈水的飞沫,小石子一样撞上来,痛得厉害,这是千丈水入河的地方。张春生冲石砬子点了点头,扑通一声跳了进去去,一转眼就被强劲的水柱压得踪迹全无。石砬子有时候挺羡慕他,为啥同样生活在这里。张春生就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多呢?
河神就在身边,但石砬子却不敢去看它,他的身子不时能触碰到它,感觉既柔软又坚韧。他有时能看到它巨大的爪子和扁平修长的尾巴,从面前一晃而过,让他的心里充满了震撼的感觉。
古时传说中的水中蛟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顾不上多想,他看到了张春生的手势——河神的游动使河壁的泥沙不断的崩落。嵌在当中的玉石籽料一块块的显露了出来,还有一些大块的玉岩,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用手中的割玉刀将它们从河壁上分离出来,带到岸上。
此刻他们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林中,几个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光知西域出和田美玉,乃采玉人下河采捞,却不知竟然是这等采法,竟然有如此水兽相助。观之令惊心动魄,却又妙趣横生。”刚刚起复不久的荣璐放下了手中的黄铜单筒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