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唱名”的*,也是尾声了。
翁叔平执意不肯,一定要回去,和孩子们争得面红耳赤。
“六弟,你怎么了?”翁叔甫吃惊地看着他:“不是中了吗?还这么不高兴!”
翁叔平不理他,一甩手,兀自走了。
“嗨——嗨!”翁叔甫一边在后头追,一边喊:“六弟,等一歇歇,阿桂的鞋子跑脱了!”
“本来就是嘛!”躺在床上的母亲许太夫人看翁叔平神色淡然地回来,略感放心:“中不中的,又能怎么样?”
中与不中,还是不一样的,翁叔平在心里反驳说。好在自己已经看开,也就不再说话。
然则第三日发榜,非常意外的,翁叔平中了一等第二名。
“咦?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会不会搞错啊?”
你也真是!”母亲的脸色依然苍白,此刻强撑着睁开眼,笑他道:“高了低了,都不合你心意!”
这个结果,一下子鼓起了翁叔平殿试抡元的信心。翁家所有的成员,面对一等第二的名次,也都显得紧张而亢奋,明显的神思不属。父亲翁心寸通宵不眠,坐在灯下呼噜呼噜地吸水烟袋,母亲许太夫人则是三更半夜地爬起来,一个人到后院焚香磕头,拜菩萨。
原来,经会试、复试中式的生员,还不能称进士,只有通过了殿试,才算真正的进士及第。殿试是最高一级的科举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所以殿试取中的生员,又称“天子门生”。
而复试的一等第二名,则极有可能中状元。
“瓶生!”翁心寸将儿子喊进上房,郑重道:“这几日辰光,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干,整理整理心思,我翁氏一门人,都看着你呢!”
“你别吓他,”母亲笑吟吟道:“这孩子可是从小就胆子小。”
“娘!”翁叔甫笑着埋怨母亲,又猛一挥拳,对翁叔平道:“爹爹说的是,常熟翁家,就要名扬天下了!”
“噢!噢!”孩子们一听,也跟着起哄,“六叔要中状元喽!”
父兄子侄是这样的期望,翁叔平完全从颓败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了。考前的那几天,他的心思格外沉静,精神也格外专注。多年苦读,俱在此一搏,他摩拳擦掌,打算倾其所学,去搏取那个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状元头衔。
新贡士们也都紧张起来了,准备投入新一轮的争夺。家住得远的,或是外省来的,借住在北郊九天庙的举子,都纷纷钻头觅缝,乱哄哄在朝门左近找房子落脚。翁家三年前,从兵马司中街移居宣武门外南横街头条胡同后,虽说只去天街半步,翁心寸却仍然嫌离殿廷太远了,为了能养精蓄锐,有饱满的精力去应对第二天那场关乎一个人一生兴衰荣辱的大考,他决定在皇城附近找一处房子,让翁叔平头一天就住过去。
正紧张操持着,孙府的人到了。
“翁大人,我家大人让小的过来,请侄少爷到时候过去歇息。”
他口里的孙大人,是指孙瑞珍,道光三年进士,由翰林官至户部尚书,与翁心寸是多年的同僚。其子孙玉文,这一回与翁叔平同科会试。孙家的府第,紧靠着朝门。
这样的关切,翁心寸十分感动。自然得客气一番,但挡不住孙家盛情难却,也就答应了。
孙府是早就将丰盛的晚宴备下的,只等着人一到了,就开席。
席间,孙瑞珍以父执世谊,殷勤款待,频频劝酒。
已经交了子时,夜很深了,加上席间多喝了几杯,翁叔平此刻两眼涩重,很想立即告辞,去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但是孙瑞珍一直亲热地抓着他的手,使他无法起身,口上还把殿试的一切规例,不厌其烦地加以指点,滔滔不绝。
翁叔平几次想打断,都插不上口。
一直到听见谯楼上传来三更的鼓声,翁叔平已经倦得睁不开眼了,孙家人这才打住。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到底放他走了。回到客房,翁叔平衣服也没脱,就胡乱躺下,想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却头痛如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天放明了。
翁叔平一夜未睡,精神萎靡。看看一同前来的孙玉文,却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这时的翁叔平,方才恍然大悟。他一边在心里痛骂孙家人的无耻,一边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脚下也开始踉跄,眼前又和会试那天一样,开始金星飞舞了。
他不由得紧张,并且慌乱,不知不觉地,就站了下来。
“嗨——嗨!还走不走了?”后头的人大声说。
让人这么一推,翁叔平差点栽倒。这让他无意间触到了卷袋里一截硬硬的东西,猛然想起,是那天的那枝啃了一半的高丽老山参。
翁叔平避到一边,定一定神,将山参拿将出来,又咬下一小截,嚼一嚼,咽下去,顿觉有了精神。
再往前看,新贡士们已经在礼部堂官和读卷官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太和殿。翁叔平紧走几步,排在队伍的最后头。太和殿为皇朝正殿,悬镜盘龙,金碧辉煌,每有大典与庆贺,比如每岁的元旦、冬至、万寿,以及燕飨、命将出师等等,皇帝都御临太和殿。殿试当然一无例外,是在太和殿里举行;策问也不外乎是一些崇学、吏治、民生、靖边的大题目。老山参确有神效,一夜未眠的翁叔平精神亢奋,拿到题目,洋洋洒洒,自觉下笔如有神助,两千余言竟一气呵成。
“今科所取,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