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
柳寻衣的直言不讳令苏禾的眼神悄然一变,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平复内心的震惊,沉吟良久,方才别有深意地吐出一句:“寻衣,你这是让为兄背叛草原?”
“江湖儿女四海为家,谈何背叛?”柳寻衣摇头道,“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南下中原并非与蒙古为敌,只是换一个地方安身立命而已。说到底,大哥只是江湖人,而非王公贵胄,又何必执念太深?”
“这……”
不得不承认,柳寻衣此言颇有道理,令苏禾一时无从反驳。
“大哥,只要你肯随我南下,凭你我的本事,兄弟联手定能在中原武林闯出一片天地。”
“你的意思是……”苏禾暗吃一惊,似是难以置信,“你要大张旗鼓地杀回中原?”
“他们将我害的一无所有,我岂能无动于衷?”柳寻衣一愣,俨然没明白苏禾的忧虑,“更何况,玉儿还在中原……”
“为兄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处境,贸然现身于中原武林无异于羊入虎口。”苏禾思忖道,“毕竟,与武林盟主为敌已是万分凶险,如果再加上大宋朝廷推波助澜……”
“大哥不必担心,小弟虽不聪明,却也知道轻重。企图以一己之力抗衡中原武林,简直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柳寻衣恍然大悟,胸有成竹地笑道,“此去中原报仇雪耻,小弟并非单打独斗,而是……有‘贵人’相助。”
“贵人?”苏禾眉头一皱,“谁?”
“难道大哥忘记我和谁一起来的?”
“你说的是……洵溱姑娘?”
“更准确的说……是西域的少秦王。”
言至于此,柳寻衣将从临安一路而来的经历,以及发生在沈州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苏禾,其中也包括“西律武宗”的秘密。
柳寻衣在苏禾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切秘密概无隐瞒,由此足见在他心里对苏禾何其信任?
伴随着柳寻衣的娓娓讲述,苏禾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由最初的狐疑、惊愕渐渐衍变为愣怔,凝重。
当苏禾得知柳寻衣现已贵为“西律武宗”的副宗主时,他看向柳寻衣的眼神已不能用猜忌、审视来形容。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令滔滔不绝的柳寻衣忽觉后脊发凉,声音亦戛然而止。
“大哥,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柳寻衣故作镇定,强颜欢笑。
“我想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我昔日认识的好兄弟。”苏禾面沉似水,语气漠然,几乎不掺杂一丝感情,“我认识的柳寻衣丹心碧血,赤胆忠肝,肯为家国大义斧钺不避,水火不辞。但今天……你竟为一己之私而背叛国家,投靠少秦王……不!你投靠的不止是少秦王,更是西辽旧部。你现在对‘西律武宗’的副宗主之位欣然接受,日后岂不是要助人下石,帮少秦王侵犯大宋,甚至……帮他们复国?”
“断无此意!”见苏禾误会自己,柳寻衣登时心慌意乱,极口否认,“我和洵溱有言在先,我出任‘西律武宗’副宗主只为帮谢二爷推翻清风父女,绝非投靠西辽旧部,更非帮他们复国……”
言及于此,柳寻衣发现苏禾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将信将疑,心中愈发苦闷。思虑再三,柳寻衣蓦然起身,大义凛然地举手起誓:“不错!朝廷的所作所为确实令我不齿。但朝廷是朝廷、民族是民族,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就算我憎恶大宋朝廷的过河拆桥,甚至怨恨赵家王朝的麻木不仁,但……我毕竟是炎黄子孙,是华夏儿女,岂能做出背祖弃宗,离经叛道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举?”
“此话当真?”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柳寻衣今日对结义兄长立誓,刚刚所言若有半句假话,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望着信誓旦旦的柳寻衣,苏禾心中一软,若有似无地点点头,沉重的面色渐渐缓和几分,提醒道:“寻衣,虽然你没有助纣为虐的心思,但难保谢玄没有。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殊知,间接谋反也是谋反,最终受累的仍是无辜百姓。”
“大哥提醒的是,小弟谨记于心。”
“你让我随你去中原,言外之意是不是……让我也加入‘西律武宗’?”
“不不不!”或是忌惮刚刚闹出的误会,面对苏禾的疑惑,柳寻衣不假思索地连连摆手,“是否加入‘西律武宗’,全凭大哥意愿。如果大哥愿意,小弟立刻让出‘副宗主’之位,从此鞍前马后,惟命是从。如果大哥不愿意,小弟断不敢强求。”
“唉!”柳寻衣的诚惶诚恐令苏禾的心里油生出一丝愧意,长叹一声,苦涩道,“寻衣,苏某虽被赤风岭扫地出门,但不敢数典忘宗,更不敢轻易改换门庭。更何况,苏某祖辈曾追随成吉思汗东征西讨,世受恩典,万死难报。如果让我为西辽旧部效力,哪怕是名义上的归顺,我也有愧于大汗、有愧于族人、有愧于草原……死后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因此,让我受少秦王驱使……恕为兄难以从命。”
“大哥不必受任何人驱使!”柳寻衣义正言辞道,“实不相瞒,小弟事先并不知道大哥的处境,若非洵溱向我提议请大哥南下相助,我至今仍蒙在鼓里。来此之前,我欲听从大哥意愿,无论你肯不肯南下,小弟绝不强人所难。但来到漠河马场后,见大哥如此狼狈,小弟暗中发誓必须带你离开。因为大哥一日不振作,小弟一日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