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身份尊贵,虽精于调制药物,却不曾给很多人处理过这样血淋淋的伤口。
多亏学习医术的时候,太塾专门高价买了人,打成重伤,或割成重伤以便他们“实际操作”。
也有一些手脚上的小操作。他做的都不错。
以前他不赞同这样的做法,觉得太残忍血腥。如今却庆幸自己受到过这种培养。
多亏他的那些操作经验,他将她的手和脚处理得很好。
只是脖子……脖子他是没有操作过的。
即便是买人来砍成重伤供人实验,好歹是活人。尚留了一份人性……他不曾在脖子上操作过……
天下大概只有她,会想到将自己的脖子割开取肉吧?
可是他必须要做,必须更加谨慎!
你看看那流淌着血液的大血管!
她的血管在他的手边,微微的颤动,他甚至听得到血流的声音!
真好,她的血还在流淌着!
她的气管,仍然颤颤巍巍的为她输送空气!
真好!她的生命还在他的手下鲜活着!
这感觉真好!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两根细管,就像在呵护她的生命!
他一丝不苟的将坏死血肉一一剔除,将每一根细微的血管都检查好,两个小丫头都不由自主的呼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有什么差错!
他却不曾放松。更加小心的将所有地方检查一遍,谨而慎之的将伤口认真缝上,又上了特制的秘药。
总算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而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竟然过去了半天多!
他竟然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反而很精神。大脑很兴奋。
两个小丫头乖巧的收拾东西,给他送早餐,他摆了摆手,坐在床边守着她。
她的小脸苍白,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连嘴巴也委屈的抿起来——他极少看到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又爱又怜。又疼又悔,先前的那些恨意早已一扫而光。
恨意?
他恨她?
他怎么会恨她!
他先前只是恨她不爱惜自己,恨她对自己残忍!恨她逼他做杀死她的侩子手!
可那些都是源于……都是源于……是的,那些都是源于爱。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他终于幡然醒悟,终于能够坦诚的面对自己!
是的。他爱她!他竟然这么爱她!
这种爱跟香而没有关系,因为香儿不曾给过她如寒玉一般的感觉。
她们是两个人。
他并未将她当替身,他根本不能将她当替身!
他爱她!
以前爱过香儿,现在爱上她!
这是清楚明白的两件事情!
只有在生死关头,那种毫不犹豫的慌乱和恐惧。才让他更清醒的认识了自己!
可是……他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临渊,你真是个好男人。善良又执着,喜欢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改变,这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君子。”
心里忽然酸涩难当……
莫非一定要一生爱一个人才算君子么?
谁说男人一生只能爱一个女人?谁说君子就必须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只有这样才算君子吗?
那么我难道不是君子?
不,不,他当然很理性地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君子论”里对男子有如此苛刻的要求。
问题是……在她那里是这样的。
在她眼里,只有一生爱一个女人,才是君子……
他忽然感到泄气……
怎么办?
即使在全世界的眼里,他是不可多得的君子,可在她眼里不是——如果让她知道的话。
他在乎吗?
他当然在乎!他在乎她对他一点一滴的看法!
他在乎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在乎她对他孩子般的依赖,在乎她笑眯眯地说他好……
他怎能轻易的毁坏他在她心中的君子形象?
她若知道了,会怎么看他?她会看不起他吧?
会觉得他卑鄙吧?会觉得他是个伪君子吧?
不可以……不可以!
可是我要怎么办?
好难过!
我爱她,可是却又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多么苦涩!
……
他在她床前守了三日,每日里寸步不离,事必躬亲,外面的那些生啊死啊早已经不在他的心上。
他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家室良好,品行良好,才艺良好,外貌良好。
很久之前,他也只是那个众人口中聪明过人的小王爷李潜,不会害人,却也未被教育要亲手去挽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