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兴起救了她,那怜悯不过来自于对一只熟悉的畜生的眷恋。
可她却为此记了这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无微不至,甚至……付出了自己的心。
他一直知道,也感动。但只是感动而已。
她一直在他的身边,他将她当成可以信任的手下,从不感到尴尬,也不感到愧疚。毕竟那些都是她自愿的。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可偏偏此时要将她赶走,为什么?
是因为隐隐感觉到她不会再站在这里这边?或者只是为了减少对某个人的威胁?再或者,只是为了清除有可能阻碍自己做事的人?
不过短短一瞬,赶开了两个会倾尽全力帮助自己的人……
这是不理智的,不理智的……
他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即使是错的。
他只是立刻在心里盘算,宋凯被他调走了,月儿和江叔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人呢?
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件事上。干扰他了。
无论如何,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事情,或许可以完全听从自己的内心。
当这些消息传到寒玉的耳朵里时,她是高兴的。
他少了左膀右臂,她做事不用再畏首畏尾。
可她马上发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这个想法。从她跟着绿衣踏进他们主卧的那一刻开始蔓延。
彼时,他和她,穿着睡衣,彼此依偎在床上,等待着她和绿衣的服侍。
她端着东西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微的震动。
不是不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夫妻之实。只是……不曾想到他们相互依偎在床头的画面,会如此和谐,如此的令她绝望。
四年,不只她变了,他也变了。
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青涩和纯真。
“郑姑娘……”绿衣在一边提醒她。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在看着她。
“对不起……”她急忙道歉。“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这一刻,舞台上灵巧动人的姑娘,竟然变得笨手笨脚。
“没关系。”念念宽容一笑,顺便从她手上接过衣服,替江阔穿上。
“郑姑娘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吧。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她连忙回答,唯唯诺诺的样子果然与以前判若两人。
“好了,给阔擦把脸。”
她连忙答应着拧了热毛巾递过去,床上坐着的人却纹丝不动。
她于是伸出毛巾去为他擦脸。
他的温度和鼻息隔着毛巾传到她手上,她的手顿了一下,几乎瞬间想起往事来。
想起他们在大厨房时,他的脸脏的像只花猫,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给他擦脸,他问她都给谁擦过脸……
其实除了娘亲,真的只为他擦过而已。
他的脸忽然别开去,她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站起来,脸上是不愉快的神色。
“笨手笨脚的!我看她不合适伺候人,倒不如作个倒水扫地的粗使丫鬟!”
念念不知道他为何总是如此讨厌这个郑先生,想要劝劝,他已经拂袖而去。
于是她只好带些抱歉地安排她去扫地。
她点点头应了,没有一丝埋怨。
直到她抓着扫帚在一个老婆子的吆喝下,一个人扫起诺大的院落,忽然后知后觉的觉得狼狈。
可是狼狈也得继续。
秋天的风很大,花草的叶子扫了一遍,回过头又有许多。
她只好在院落里一遍一遍的扫,总也没有尽头。
偶尔坐下来歇歇气,会有监工的老婆子过来指手画脚,话说的很难听。
“快点快点!就你娇弱啊?!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还扫了好几年,你怎么就不行了?!”
“快起来,起不来就不要吃这碗饭!在这里装西施给谁看?!”
她抬头看着叉腰怒骂的老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好笑了笑,站起来接着扫。
她想过很多种被对待的方式,从来不包括站在大大的院落里扫落叶,还要接受一个妇人口水的洗礼。
要么是她太笨了,要么是她要做的事太难了。
她觉得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