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在囚车上,两眼无神的看着落雪的天空,陷入回忆。
而她紧紧的攥着已经发冷的手炉,哭得泣不成声。
他如何知道,他们的相遇,他对她的感情,一步一步都是她精心为他设计的陷阱?
他或许一生都不会知道。那么就不要让他知道吧。
“郑姑娘,”他嘴边浮起一个笑容,继续说道,“还记得那次在江岩轩的大院里。你扫到我的衣袍么?”
她也想起往事,说道:“记得,我记得。”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得苦涩,“那天,江阔骂我有什么好笑的,其实确实没有什么好笑的,只是,我看着你也开心,忍不住想逗你多笑一会。”
“你知道么?我很少看到你笑,你的眼眸很悲伤。尽管时时礼貌地向着别人笑,可我知道你没有笑,你的灵魂没有笑。”
“就像我,执着的以放荡不羁的形象晃荡于杭州的各个风月场所,灵魂却更加固执的寻找着自己心里的那份完美。”
“我寻找到了。可老天告诉我。我无权去拥有。大概是对我放荡不羁的一种惩罚吧。”
他自嘲的笑笑,终于停止了冗长的表述。
“郑姑娘,今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特别好看。”
“恩。”她泣不成声的回答。
雪更大了,纷纷洒洒地落在她的发上。
前途渺茫。一片惆怅。
他狠下心避开她贴过来的暖炉,说道:“快点回去吧,某人的脸色已经黑得发亮了。”
寒玉一扭头,看到江阔果然在马车边烦躁的走来走去,看到她看过来,愤怒的目光里夹杂了几丝委屈。
她回过眼。点点头,站起来。
他看着她的面孔渐渐远去,心痛不已,却见她动手将自己身上裹的裘衣脱下来。
里面是单薄的白色单衣。
他心下一顿,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急急说道:“你别傻,把衣服穿上,会感冒的。”
她并不理会,将裘衣脱下来,矮着身子穿过囚车将裘衣裹在他身上。
这下沈瑞停止了挣扎,雪白的裘衣在他身上弄脏了,决计不可再还给她了,他索性安稳坐着,感受那又轻又暖的裘衣传来她的体温。
他笑了,“五花马,千金裘……郑姑娘,这裘衣是上好的狐腋下毛做的,恐怕倾尽千金也再换不来一件,连我也不曾穿过……他……很疼你。”
寒玉下意识地转头一看,看到一袭红衣的某人已经气冲冲向这边走过来。
她连忙转身,说道:“你走吧,沈公子!”
“郑姑娘,”他忽然唤住她。
“什么?”她转过头来看他。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郑姑娘,你曾经有一点点,想过要嫁给我吗?”
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她是个心软的姑娘。
她回转过身,蹲下,轻轻的将他的头抱在怀里。
她张了张嘴,努力措辞,哽咽不已:“我……曾经……想过会嫁给你。”
是“会嫁给你”,而不是“想嫁给你”……
沈瑞听出来了,可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头被她拥在怀抱里。
那么暖,那么温柔。
他在许多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过,可这个安慰性的拥抱却让他莫名的心动不已。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瞬,他愿意沉醉在这一刻不再醒来,即使代价是……就此死去。
他愿意在她的怀里死去。
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的。
他听得耳边有沉重而哽咽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他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已经放开他,站起来。
人还没站稳,就被大力拉进一个怀抱里。
寒玉一抬头,看到江阔正满脸愤怒加恐吓的怒视着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