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点点头:“很好,你非常诚实。我再问两个技术型问题,如果回答让我满意,我愿意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从这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好不好?”
少年两眼亮,不顾父亲挤眉弄眼的暗示,回答:“好,我答应你,你问吧。”
陈雨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硝石、木炭、硫磺配比,是不是火药,效果如何,验证过了吗?”
少年骄傲地挺起胸膛:“官府仓库里有这些材料,也有存放的火药。反正也没人管,我偷拿一点也没人知道,我私底下试过,库房里的火药力道不够,按我的法子配出来的火药,爆炸起来的力道是最大的。不过我爹常骂我,说摆弄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陈雨长舒一口气,果然如他所料,是黑火药配比。这少年在没有任何科学实验数据支持的前提下,凭借自己的兴趣,通过试验改良了黑火药,在重功名、轻匠人的封建社会是极其难得的人才,必须拿下。
“第二个问题:包括你们父子俩在内,匠户里有谁会打制火铳?”
少年依然骄傲:“我爹是千户所里数一数二的铁匠,他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火铳自然不在话下。要是不信,我给你看实物……”
说着转身溜进了屋内,中年人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少年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几个油布包裹的东西。他摆放在地上一一拆开,分别是一根长长的铁管、一个前段带凹槽托架后部带扳机的构件、还有一根末端包裹麻布的铁条。
陈雨有些欣喜地打量着这几个部件:“这难道是……”
少年手脚麻利地把铁管摆放在凹槽上,端了起来,一根火铳就出现了。他介绍道:“这是鸟铳,只要用铜箍固定就可以了,这长铁条是通条,用来疏通铳管里的火药残渣的……”
邓范也啧啧称奇:“鸟铳一般只有营兵和边军才有,卫所极少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少年得意地说:“我爷爷曾经给戚家军打过鸟铳,就连戚将军也褒奖过的,现在手艺传给了我爹,可不是吹的。这根鸟铳就是我爹当年打制的,后来犯事离开南直隶时,一位把总送给我们的。”
邓范有些不解:“给戚家军打过鸟铳?好像戚将军没在山东做过官啊……”
中年人见儿子把一切都捅出来来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叹了口气:“小的祖籍南直隶兴化人,戚将军平倭时我爹曾在军中为匠人,后来犯事,举家被贬到北方来了,先到了济南,最后到了威海卫……”
邓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你一口江浙口音,还被定为住……住作匠,这一般是俘虏或者犯人才有的遭遇……”
陈雨几乎想仰天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需要的人才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需要舍近求远到县城碰运气了。
他高兴地说:“少年,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我需要怎样帮你脱离劳役?”
少年欣喜地回答:“我叫林继祖,我爹叫林阿福。不让我们上工也简单,给官府交银子就成……”
林阿福畏畏缩缩地说:“如果不赴班上工,一个人每月要交一钱银子,让官府另雇他人……”他心里有些忐忑,一钱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个武官能有这么大方吗?
“呵呵,我还以为多大数目……一钱银子换一个熟练工匠,划算的很。”陈雨笑道,“不仅如此,只要你按我的要求给我做事,我每月再给你一钱银子的工钱,需要缴纳的粮税我也替你交了,这样就能安心给我做事了。”
父子两大喜过望,跪下连连磕头。“谢官爷!”能够脱离繁重的劳役,而且免去了缴纳粮税的苦恼,还能有工钱拿,这简直一下就从地狱到了天堂啊!
陈雨意犹未尽,说:“林阿福是吧?你从千户所里认识的工匠中挑选手艺好的,全部给我打制火铳,工钱都定为每月一钱银子,就让你做工头,多加你一钱银子的月钱,如何?”
林阿福没想到好事一个接一个,激动不已,连声说:“官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差使。”
邓范轻声附耳提醒陈雨:“总旗,您的职权毕竟有限,聚集这么多工……工匠打造火铳,只怕不太妥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陈雨点头道,“事要做,该遮掩的也要遮掩。那就先控制人数和规模,让林阿福找五六个人先把架子搭起来,造几把火铳应急。另外,明天我再跑一趟顾府,让顾千户点头答允此事。”
然后他对林继祖说:“至于你,用来做普通匠人太浪费,我给你两钱银子一个月,和你爹一样。你暂时没有具体的差使,先琢磨怎么鼓捣新玩意儿,比如改良火药。只要想出好点子,我另外加赏。”
林继祖咧嘴笑了,追问道:“是真的,我不用上工,也不要帮爹打铁?”
陈雨也笑了,“真的,抽空我还会教你读书认字、学习算术。记住,保持你思考的好习惯,尽情挥想象力,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第二日,顾府。
“什么,打造火铳?”顾大锤吃惊地反问,“你想造反吗?在卫所内私自打造火铳,要是被上面知道了,别说你一个小小总旗,就算是我也吃罪不起。”
“千户大人莫急,这件事虽然有些不便,但是可以有办法遮掩的。”陈雨不慌不忙地说,“我打听过了,鸟铳都是由兵部的名义统一督造,各地卫所是不能私自打造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