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与蓟州交界处,尚可喜和吴三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七八天。
经历过第一天的大战后,吴三桂从云端回到了地面,放弃了高高在上的心态,改变了战术,不再寻求一战定胜负。他已经认清了现实,东江镇不再是他心目中的鱼腩,在文登营的改造下,已经成了一支进可攻退可守的强军,而且人数是自己的四倍,正面对决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便宜。
但是来都来了,又怎么甘心无功而返?吴三桂开始避免与东江镇正面决战,寻求迂回突破。老子打不过你,甩掉你总行吧?他的部队全员都是骑兵,关宁铁骑天下闻名,机动性在整个大明首屈一指,按理来说,即使不能在阵地战中取胜,绕过对方跑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想办法绕过东江镇到京城墙下,突一突步兵为主的文登营,捞点首级装点门面,事后再向朝廷上个请功折子,夸大一下战果,也不枉此行了。
但是事实再次狠狠地打了吴三桂的脸。
东江镇从毛文龙时代开始,经常深入敌后奔袭后金的控制区域,靠得就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游击战一直是其强项。尚可喜是毛文龙手下大将,自然传承了他的衣钵,手握一万精锐骑兵,怎么可能让吴三桂得逞?当夜不收探知了对手的动向后,尚可喜很快判断出了吴三桂的意图,亲自领兵对企图绕道的关宁军进行了拦截,双方在数天内发生了十几次大大小小的冲突,互有伤亡,但始终没有让吴三桂突破东江镇的防御。
香河县境内一条小河旁,吴三桂坐在一块石头上愁眉不展。在他身后,是部队的临时驻扎的营地,军官和士兵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和茫然,他们不知道部队下一步该怎么走,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去京城或返回辽东。
一阵蹄声打破了临时营地的沉闷,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兵从北方疾驰而来,问清了吴三桂的所在,径直前来禀报。
“吴将军,祖将军让小的日夜兼程赶来传话:北边有大动静了,鞑子举国南下,皇太极御驾亲征,打出为大明平乱的旗号,借道入关,要与朝廷联手对付文登营!”
“什么?”吴三桂吃惊地站了起来,“此事当真?鞑子大军已经入关了吗,现在何处?”
周围的将领们都自发地聚拢过来,士兵们也竖起耳朵倾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是的,皇太极亲率大军已经借道山海关入关,与祖将军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小的出发时,他们离此处只有三百里了。”
吴三桂有些兴奋,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踱步。满清突然有这么大动作,而且主动提出与大明联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政治上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军国大计自然有皇帝和朝中大佬去操心,仅从军事角度而言,满清大军入关,对他是好事,完全可以借力打力,推平东江镇这个拦路虎,在即将到来的混战中捞取好处。
想明白之后,吴三桂停下脚步,对左右下令:“命令全军后撤十里,暂时不与东江镇纠缠,等皇太极到了再说。三百里不到的距离,以鞑子的行军速度,最快三天,最迟四天就能赶到,且让尚可喜先得意几天,到时候一起算总账!”
四面八方响起了欢呼声,众人一扫之前的郁闷,笑逐颜开。对他们而言,满清并非不共戴天的敌人,因为对方的存在,他们才能享受朝廷拨付的丰厚饷银、占据辽东肥沃的土地,从某种角度来说,强大的满清是辽东镇成为半独立军阀集团最好的理由,现在这个对手反过来帮他们打仗,何乐而不为?
几乎是同一时间,东江镇营地的中军大帐内,尚可喜也接到了来自陈雨的亲笔书信。
他仔细读完了信,确认没有理解错误后,朗声说:“来人,传我命令:按文成侯的安排,留下两千马军迷惑吴三桂,其余人全部撤往京城,与文登营会合!”
命令一下,整个营地喧嚣起来。大军开始成建制地撤出营地,带走了粮秣器械,却保留了完整的营寨和帐篷,旗帜也依旧飘扬,造成按兵不动的假象。两千骑兵则往相反的方向而行,往北面前进,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任务是遮蔽战场,尽可能隐瞒大军撤退的消息,等满清大军一到,再脱离战场撤往京城。
远在千里之外的山东,高起潜和祖宽等人也接到了来自兵部的调令:放弃剿灭“威海余孽”,半个月之内赶到京城,待清军与文登营交战之后,与山海关援军一道,根据战场态势相机行事。
“真是老天开眼,连鞑子都跳出来一起对付文登营,可见其行事天怒人怨到了何种地步?”高起潜眉开眼笑,“从巨鹿那会开始,咱家一直想找机会收拾陈雨这厮,可是没机会,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圣上英明神武,杨阁老运筹帷幄,早就该这么办了。”祖宽也很高兴,以关宁军为首的六万大军围着威海卫外这破土围子打了将近半个月,硬是连小一万部队也啃不下,反倒是损兵折将,关宁军精锐骑兵的优势也派不上用场,只能干着急,他和诸位总兵早就不想打了,正好借这机会找台阶下。
新的调令像及时春雨,迅速传遍几万大军,从总兵到兵士都如释重负,纷纷从前线撤了下来,各部开始筹划撤出威海卫前往京城。
大军撤退的效率远比初来威海时高,次日一早,等土墙上的火铳兵、炮手探出头一看,原本乌压压一片的营寨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狼藉,到处是做饭的灶台、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