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丝寒气直刺入骨,原来周莹莹的鞋子也破了,雪水透入罗袜,那滋味当真比尖刀割一下还要难受。
他左顾右望,越瞧越觉寂寞,思前想后,越想越觉难受,竟忍不住靠在树上,捧着脚,轻轻哭了起来。
眼泪落在衣服上,转瞬之间便化作冰珠。
周莹莹流泪道:“我这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你知道么……阿笙,你在哪?”一句话未完,枯林外突然有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过来。
风雪寒夜,骤闻异声,周莹莹当真是毛骨悚然,连眼泪也都被吓了回去。他跛着脚,退到树后,咬紧银牙,用一双眼睛偷偷瞧了过去。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两条白衣人影穿林而入。
在雪光反映之下,只见这两人白袍及地,长发披肩,手里各自提着一根二尺多长的乌丝长鞭,宛如幽灵般飘然走来。仔细一看,却是两个面目娟秀的少女。
这两人的神情虽然带着些森森鬼气,但终究只是两个少女,周莹莹这才稍定下心来,只是仍屏息静气,不敢动弹。
只见这两个白衣少女四下望了望,缓缓停下脚步,左面那个少女突然撮口尖哨了一声。哨声如鬼哭,如狼嚎,在这寒夜听来,显得分外恐怖。
周莹莹陡然又吓了一跳,但闻十余丈外也有哨声回应,接着脚步声又响,渐近……突然,十二个男人,分成两行,鱼贯走入树林。
这十余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但面容僵木,神情呆板,有如行尸走肉一般。
后面两个白衣少女,也是手提长鞭,紧紧相随,只要有人走出了行列,她们的长鞭就会立刻挥起,“啪”的一声抽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便立刻乖乖走回去,面上亦无丝毫表情,似是完全不觉痛苦。
周莹莹惊魂方定,又见到这种诡异至极,恐怖至极的怪事,一颗心不知不觉间又提到嗓子眼来了。
她一生之中,只听说过有赶牛的、赶羊的、赶马的,却连做梦也未想到,世上竟还有“赶人”的事。
“赶尸!”周莹莹突然想到湘西赶尸的传说,心头更是发毛,暗道,“这莫非便是赶尸么?”
但此地并非湘西,这些人面容虽僵木,却也绝不会是死人……既然不是死人,又怎会甘受别人鞭赶?
只见前面的两个白衣少女长鞭一挥,那十余人便也全都停下脚步。
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女,轻叹道:“走得累死了,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吧。”
另一个白衣少女面如满月,亦自叹道:“这赶人的事真不好受,既不能休息,又怕人见着,大小姐却偏偏还给咱们取个那么漂亮好听的名字,叫什么‘白云牧女’……”
她突然轻轻一笑,接道:“牧女,别人听见这名字,必要将咱们当作牧牛牧羊的,又有谁能猜到,咱们竟是‘牧人’的呢?”
那高挑牧女笑道:“牧人的,总比被人牧的好。你可知道,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成名的英雄,譬如说他……”
长鞭向行列中一指,接道:“他还是河西一带,最负盛名的镖头哩。”
周莹莹随着她鞭梢所指之处望去,只见行列中一人木然而立,身材高大,满面虬髯……那不是展英松是谁?既然展英松在这里,别的人想必都是自古墓中出来的了。
周莹莹再也想不到,自己竟在无意中发现这秘密,心中的惊喜之情,当真是难以描叙,心道:“叶笙虽然聪明绝顶,却也未想到世上竟有‘赶人’的勾当,一心以为他们神智既已被迷,必然乘着车马……唉,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他们乘着半夜悄悄将人赶走了,还怎会追得着?”
她虽然不喜欢展英松这个人,但她此刻见到展英松的须发之上都结满了冰层,神情委实狼狈不堪,心中又不禁泛起了怜悯之心。
“叶笙一直将我当作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我就偏偏要做出一些惊人的事来让他瞧瞧,这正是大好机会,我怎能放过!等我将这事全部探访明白,再回去告诉他,那时他面上表情一定好看得很。”
想到这里,周莹莹眼前似乎已可瞧见叶笙又是吃惊,又是赞美的表情,于是她面上也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
只听另一个娇小的白云牧女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走吧,别忘了天亮之前,咱们就得将这些人赶到,否则大伙儿都要受罪了。”
圆脸牧女道:“急什么,一共四拨人,咱们早去也没用。”
高挑牧女长叹一口气:“早到总比迟到的好,还是走吧。”
长鞭一挥,带路前行,展英松等人果然又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
后面另两个牧女,挥动长鞭,将雪地上的足印都打乱了,雪花纷飞中,一行人又鱼贯走出了树林。
周莹莹恍然大悟:“原来她们竟是化整为零,将人分作四批……但我只要跟定这一批,跟到她们的老巢,她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时她满腹雄心壮志,满腔热血沸腾,脚也不冷了,潜迹藏形,屏息静气,悄悄跟踪而去。她虽不敢走得太近,但幸好那“沙沙”的脚步声一直在为她带路。
那几个白云牧女,显然未想到在如此风雪寒夜中,还会有人发现她们的行踪,是以走得甚是大意,也根本未曾回头瞧上一眼。
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外,一行人绝无任何声息发出。要想将数十人自甲地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乙地,这“赶人”的法子,的确是十分高明。
周莹莹越想,就越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