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黄昏。
叶笙回到那个山谷的时候,很快就遇上那个小姑娘。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叶笙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就叫铃铃。
林铃铃。
当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林铃铃”的过来,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叶笙看看四周,仰面向天,长长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你看,这里有清风,有明月,还有如此清的流水,这些事,那些专走地道的人,哪里能享受得到?”
铃铃笑道:“我倒宁愿天上挂的是月饼,地上流的是美酒……”
她咽了口口水,又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肚子实在饿了,饿得要命,回去后,第一件事我就要下厨房,做几样好吃的……”语声忽然顿住。
因为她已嗅到,一阵酒菜的香气随风传来,这种味道在深山中自然传播得特别远。
叶笙道:“炸子鸡、红烧肉、辣椒……还有极好的陈年花雕。”
铃铃笑道:“你也闻到味道了?”
叶笙笑道:“年纪大了的人,耳朵虽会变得有点聋,眼睛也会变得有点花,但鼻子还是照样灵得很的。”
铃铃道:“你可嗅得出,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叶笙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镇上那小店,绝没有这么好的酒,也做不出这么好的菜。”
铃铃道:“何况那小店早就关门了。”
叶笙笑了笑:“也许是哪家好吃的人正在做宵夜。”
铃铃摇头道:“绝不会!这镇上住的几十户人家,我都知道,他们日子过得都很节省,就算偶尔想弄顿宵夜吃,最多也不过煮碗面,打两个蛋而已。”
叶笙沉吟着,道:“也许他们家有远客来了,所以特别招待……”
铃铃道:“也不会,绝没有一家的媳妇,能烧得出这么香的菜。”
她嫣然一笑,又道:“这里能烧得出好菜的,只有一个人。”
叶笙含笑问道:“谁?”
铃铃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就是我。”
她又皱了皱眉,接着道:“所以我才奇怪,我还没有下厨房,这酒菜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时,他们已转出了山口,叶笙忽然道:“这酒菜的香气,就是从你那小楼上传来的。”
………………
长街静寂。
山林中的人都睡得早,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已熄灭了,但一转入枫林,就可发现那小楼上依然是灯火通明。
不但那酒菜的香气是从小楼上传来的,而且楼上还隐约可听见一阵阵男女混杂的笑声。
铃铃怔住了。
叶笙淡淡道:“莫非是你们家的小姐已回来了?”
铃铃道:“绝不会,她说过至少也要等三五个月后,才会回来。”
“你们家的客人本不少,也许又有远客来了,主人既不在,就自己动手弄些酒菜吃。”
“我先上去瞧瞧,你……”
叶笙道:“还是我先上去的好。”
铃铃道:“为什么?这些人既然在楼上又烧菜,又喝酒,闹得这么厉害,显然并没有什么恶意,你难道还怕我先上去,有危险不成?”
叶笙笑了笑:“我只不过也很饿了。”
他抢先走上小楼旁的梯子,走得很小心,似乎感觉到已有人在小楼上设了个陷阱,正等着他上去。那些酒菜的香气,正是诱他来上当的。
楼上的门,是开着的。
叶笙一走到门口,就仿佛呆住了。他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多,这么胖的女人。迄今为止,他见到的胖女人,加起来还没有现在一半多。
小楼上的地方虽不算大,也不算小,像叶笙这么大的人,就算有一两百个在楼上,也不会挤满的。
现在楼上只有二十来个人,却已几乎将整个楼都挤满了。叶笙想走进去,几乎都困难得很。
小楼本来用木板隔成了几间屋子,现在却已全都被打通。本来每间屋里都有一两张桌子,现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桌子都已并在一起,桌子上堆满各种各样的酒菜,堆得简直像一座小山。
屋子里坐着十来个女人,都坐在地上,因为无论多么大的椅子,她们也坐不下,就算坐下去,椅子也要被坐垮。
叶笙走到门口时,恰巧有一大盘炸子鸡刚端上来,这十几个胖女人正好一齐在吃炸子鸡。那声音简直可怕极了,任何人都无法形容得出……小孩若是听到这种声音,半夜一定会做噩梦。
在堆酒莱的桌子旁,铺着八床丝被,最胖的一个女人就坐在那里,还有六个男人在旁边围着她,毕恭毕敬。
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穿着极鲜艳的衣裳,年纪也都很轻,长得也都不算难看,有的脸上还擦着粉。他们身材其实也不能算十分瘦小,但和这女人一比,简直就活像个小猴子。
这女人不但奇肥奇壮,而且又高又大,一条腿简直比大象的还粗,穿的一双红缎软鞋,至少也得用七尺布。
那六个男人有的正在替她敲腿,有的在替她捶背,有的在替她扇扇子,有的手里捧着金杯,在喂她喝酒。
还有两个脸上擦着粉的,就像是条小猫似的蜷伏在她脚下。她手里撕着炸鸡,高兴了就撕一块,喂到他们嘴里。
幸好叶笙很久没吃东西了,否则他此刻只怕早就吐了出来,因为他平生再也没有瞧见过比这更令人恶心的事。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反而大步走了进去。
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了,所有的眼睛全都在盯着他。
被几十个女人盯着,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