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
阳光很早就照亮了大地。
叶笙醒得更早,因为他几乎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天没亮的时候,他已用冷水洗了澡,将须发也洗干净了,换上了昨天他自己从镇上买来的一套青布衣服。
他的身材既不胖,也不瘦,所以虽然买的是一套很粗糙的现成衣服,但穿在他身上,却很合身。现在,面对着窗外的阳光,他觉得精神好多了。
身上若是干干净净的,精神自然会好得多。他一定要使自己干净些,精神好些,因为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到了今天晚上,他说不定会被迫离开这个水浒世界,但他活着时既然是干干净净的,走,也得干干净净的走!
今天这一战,以他目前的实力,胜算并不大,他活着的机会实在很少,但只要还有一分希望,他就绝不放弃!
他不怕死,却也不愿死在一双肮脏的手下。
阳光灿烂,枫叶嫣红,叶笙用一条青布带束起了头发,正准备刮脸。
突听一人道:“你的头发还这么乱,怎么能去会佳人呢?我再替你梳梳吧。”铃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似乎还宿酒未醒,又似乎昨夜曾经偷偷地哭过。
叶笙微笑着点了点头,在窗前的木椅上坐下,阳光恰好照在他的脸上,他觉得很刺眼,就将眼帘合起。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感觉到,正在替他梳着头发的那双手,梳得那么慢,那么温柔。
他不禁张开眼睛,回过头,就发觉有一粒晶莹的泪珠,正从铃铃的脸上往下流落,终于也滴落在他头发上。
温柔的手,晶莹的泪珠。
恍恍惚惚间,叶笙已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哭了?”
铃铃红了脸,扭转头,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的约会就是今天,所以才会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
叶笙没有说话。
铃铃幽幽接着道:“你就要去会你的佳人了,我心里当然难受。”
叶笙缓缓放下了她的手,勉强笑了笑:“你还是个孩子,难受究竟是什么滋味,你现在根本还不懂。”
“我以前也许还不懂,现在却已懂了……昨天也许还不懂,今天却已懂了。”
叶笙笑道:“你一天之中就长大了么?”
“当然,有人在一夜间,就老得连头发都完全白了,这故事你难道没听说过?”
“他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忧虑,你是为了什么?”
铃铃垂下头,黯然道:“我是为了你……你今天一去,还会回来么?”
叶笙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一声:“你已知道,我今天去见的是谁了?”
铃铃沉重地点了点头,将他的头发理成一束,用那条青布带扎了起来,一字字的缓缓道:“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的,谁也留不住你。”
叶笙柔声道:“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些事你非做不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铃铃叹气道:“但我若是你昨夜为她雕像的那个人,你就会为我留下来了,是么?”
叶笙又沉默了很久,面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我并没有为她留下来……我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我……”
他霍然长身而起,目光遥望窗外,缓缓道:“时候已不早,我该走了……”
这句话未说完,郭嵩阳已走了进来,大声道:“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了么?”他手里提着一瓶酒,醉眼也斜,脚步已有些不稳,人还未走进屋子,已有一阵阵酒气扑鼻。
叶笙笑道:“原来郭兄晚夜竟在镇上与人作长夜之饮,为何也不来通知我一声?”
郭嵩阳大笑道:“有时两个人对饮才好,多了一人就太挤了。”
他忽然压低语声,一只手搭着叶笙的肩头,悄悄道:“小弟心情不好时,喜欢做什么事,你总该知道的。”
叶笙笑道:“原来……”
这两个字刚说出,郭嵩阳的手就已闪电般点了他的七处穴道。
叶笙倒了下去。
铃铃大惊失色,赶过去扶住叶笙,惊呼道:“你这是干什么?”
在这一瞬间,郭嵩阳的酒意竟已完全清醒,一张脸立刻又变得如岩石般冷酷,沉着脸道:“他醒来时,你对他说,与上官金虹交手的机会,并不是时常都有的,这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铃铃道:“你……你难道要替他去?”
郭嵩阳道:“我知道,他绝不肯让我陪他去,我也不愿让他陪我去……这也正如喝酒一样,有时要两个人对饮才好,多一人就无趣了。”
铃铃怔了半晌,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黯然道:“他说得不错,原来你也是个好人。”
郭嵩阳冷冷道:“我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愿见到有人为我流泪……看到女人的眼泪,我就呕心,你的眼泪还是留给别人吧!”霍然转过身,连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叶笙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却还是有知觉的,望着郭嵩阳走出门,他眼中似已有热泪将夺眶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铃铃才擦了擦眼泪,喃喃道:“一个人一生中,若能交到一个可以生死与共的义气朋友,那当真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得多。”
她低头凝视叶笙,过了半晌,黯然接着道:“你当然也为他做过许多事,所以他才肯……才肯为你这么做。”
叶笙闭起眼睛,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忽然发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实在很难了解。他的确为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