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只除了远远伙房中胖大的伙夫,看了看送回来的干干净净的木桶,纳闷道:
“咦?这些杀胚,怎么知道把桶洗干净了?老子从军十数年,这还是头一遭,改正归邪了?”
……哨正名齐,大家都叫他齐老大,
依此类推,封二,胡三,李四,华五,马六,乌七,嘎八,钱九,朱十,双十一……都是简称,因为懒的记名字,反正都死的快,记了还得忘,就不如按入队顺序排,简单明了,谁死了再依次递进,
比如嘎八,一开始是叫嘎十一的,然后嘎十,嘎九,现在的嘎八……如果他够幸运,也许以后也能变成嘎老大也说不定。
只有齐老大和封二是哨队老人,所有的斥候技能也由他们教授;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出去一次,能活着回来,就学会了些,多出去几次,自然就变成了老手,那些学不会学不好的,都躺在这片异域的土地上,成为大地的肥料,也算是交个学费。
西营门处和守门校尉验过勘合,一群人出了营门,上马溜达;马这东西,只有在逃命时才会让它全速奔跑,那种飞骑而来,飞骑而去的场面,并不适合真正的战争场面,对斥候来说,在去往目的地的过程中,他们恨不得抗着马走,就是为了节省下每一丝的马力,能在危险中跑的更快些。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百里外的一处峡谷,至于为什么去哪里?大军是否随后通过?他们其实并不清楚,将军的战略意图,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了解的。
一路之上,没有人说一句话,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这有些奇怪,虽然战争让人变的冷酷,但互相间的玩笑还是有助于放松紧张的心情,这一切,却在今次的行动中在悄悄的改变,
齐老大不再恶声恶气,封二不再没完没了的抱怨,李四不再拿新人们找乐子,马六也不再拿他家乡的那点破事来烦人……
如果有另一支熟悉的队伍遇到他们,一定会很惊讶他们的变化,可他们自己之间,却觉的一切都很正常,仿佛就应该如此似的,
就象,每个人都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就像,一个患有常年严重眼疾,今次一遭视力尽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嘎子也在思考这一切,他突然觉的参加军队真的很傻,当初为什么参加,好像是与人斗殴伤了人性命,不得已的选择,现在看来,他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比如背井离乡,比如隐姓埋名,再差一点,去个偏僻所在当个山匪路-霸也比进军队强,这里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这种朦胧的意识,还表现在很多其他的方面,总体来说,都偏向于自我天性的释放,对周围一切的不在乎,也包括身后那座庞大的军营,甚至,严苛的军法。
我这是怎么了?睡一觉睡的不是自己了么?嘎子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发现自己一切正常,这不是梦。
一百余里的距离,对骑着战马的斥候来说,哪怕速度很慢,也不到半天就已走完,看到草原尽头的连绵山岭,他们知道,要命的地方到了。
谨慎的接近,这纯属刻在身体中的本能,早就下了马,每个人都紧紧的攥住马缰,马嘴上也戴上了嚼子,
在距离山脚还有数里远的一处隐蔽的沟壑,齐老大停下了脚步,
“留两个人在这里看马,马六,朱十,就你们两个,其他的人准备跟我摸进去!”
这是个在斥候哨队中很普通的命令,队正在这些人之中有无可争辨的权力,予取予夺,但今天,一切又有了不同!
封二作为队伍中唯二的老兵,也是有一些话语权的,他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异议,
“这样不好吧?正常情况下,谁留下来看护马匹都应该是轮留着来,不过咱们这小队人死的勤,也没法子轮班,老子都已经很多次的冲在前面了,我觉的,应该抓阄定去留!”
胡三李四华五等几个自觉地位高些的老兵立刻表达了赞同,剩下的虽然没说话,看表情也是默许,开玩笑呢,留在这里看守马匹就意味着更大的生存概率,这里还是平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跳上马就能跑,可比陷进峡谷中安全的多!
除了马六朱十一脸的不乐意,不过看几乎所有人都赞成,他们两个也不敢多话,只一脸希翼的看向齐老大,希望这个在队伍中最有威严的存在能为了自己的权威,而坚持已见。
没成想,一贯铁血冷酷,视军法如生命的齐老大,却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却又理所当然的话,
“可以,抓阄是个好主意,这样兄弟们就公平些,不过既然是大家抓阄,那么也得算老子一份!没道理你们躲清闲,老子就得次次冒险!”
这可不是一个军官该说的话,如果队伍行止一切靠抓阄的话,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这种话如果在军营中出现,杀头是分分钟的事,多少功劳也没用。
大家轰然应是,在大家看来,都是两个肩膀端着一个脑袋,人家队正又凭什么次次冲在前面,这在今日之前还不可想象,但现在,十一个人仿佛被同时洗脑,在这一点上展现出了出奇的一致。
嘎八被指定做阄,大概是齐老大觉的他是个忠厚之人。军中抓阄的方式千奇百怪,原则便是因地制宜,因陋就简,毕竟,没人会整天背着那东西,尤其是视速度为生命的斥候。
嘎八就地寻了二截枯枝,撅成十一截,两长十一短,在众人一眼不眨的注视中,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