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北地,弹汗山时双方的一轮“交流”之后,刘玄德与公孙瓒两个人再一次坐下来,好好地交谈。
只是与之前的那次不一样。双方互相对视着,都没有之前的亲热与感情。刘玄德的表情有些无奈,而对面的公孙瓒,在最开始的愤怒之后,多少有点羞愧。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说出那些话,并不是单纯的因为白痴,或者单纯的觉得这些事情无足轻重,这里面带有一些试探的性质。就是说,他想要试探一下刘玄德对这件事的态度。
而最终,试探的结果就是,刘玄德对此非常重视。
“只是一群叛贼而已。”
在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还是公孙瓒。他这样嘟囔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为自己的行动找借口:
“既然是敌人,就应该残酷的对待才行!现如今天下大乱,天下有多少反贼?叛逆。我将他们杀死,才能威慑天下,才能让那些人明白背叛的代价,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
刘备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平静的看着公孙瓒,等待着他的接下来的,进一步的发言。
“是的,好吧,我承认,我做的可能有点过分了。”
在刘玄德的沉默之下,公孙瓒那种理直气壮的勇气泄掉了不少。态度也软化了一些。
虽然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正在对着自己大喊大叫着:“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凭什么要向玄德道歉?”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他仍旧做出一副诚心诚意的悔过了的模样,这样对刘玄德说:
“玄德你的工厂和矿山,还有棉花地都需要足够多的奴隶对不对?是的,是的,我的确不该杀了他们。这些人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让他们给我们做努力,比一时间杀了他们更好。”
面对这样的公孙瓒,刘玄德的态度软化了一点。甚至说,他开始,忍不住的检讨自己的错误
是的,最开始的时候,自己面对公孙瓒应该更加强势。他是自己的师兄,也是自己的挚友。自己应该第一个用自己的仁义与价值观念感染他来着。
但是自己因为贪图省事,在察觉到了公孙瓒与自己的价值观有不小的差距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条困难的道路。双方只是合作,甚至,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这种合作与相互利用,是建立在刘玄德与公孙瓒之间的私人交情,以及相互之间的默契与信任上的。而并非双方志同道合。
这是刘玄德出道最初,并没有考虑周全,如同现在这样拉拢人心,感染力也不够强的时候犯下的错误。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备很忙,非常忙。忙的没有足够的时间与公孙瓒谈心,也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向公孙瓒灌输自己的理念。
少有的几次,最终的结果也都不理想。公孙瓒总在嘲笑刘玄德,说刘备是妇人之仁,说刘备的这些观念没有什么意义。
“玄德啊,你去北地看看就知道了。看看草原上那些牧民是怎么生活的,就该知道这个天下是何等模样了我等之所以有资格坐在这里,是因为天下之大,天下之富庶,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大汉乃是天选之民。所以才有足够的资源来谈论仁义。
北地蛮夷则不同。他们的一生都在煎熬。与天气,与敌人,与各种的灾害……就算是大部落的首领,生活的也不如中原的普通自耕农更好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生活理所当然是野蛮而且疯狂的
所以说。”
最终,公孙瓒得出的结论让刘玄德觉得非常惊讶,甚至可以说有些害怕那就是
“所以说,所谓的仁义道德,其实都是假的。”在十几年前,刘玄德与公孙瓒的那次谈话的最后,借着酒兴,公孙瓒说出了这样的话:
“只是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身处的环境不同,养成的就不同而实际上,人总是人,南方的人和北方的人,汉人与匈奴人,没有任何区别。玄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没有,任何,区别。”
“是的,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玄德忍不住的叹息没有任何区别,就是说可以随意的杀戮蛮夷的话,就可以随意的杀戮汉民。反正他们从本质上说没有任何区别。
真是可怕啊,真是可怕,公孙瓒实际上并不蠢甚至说,公孙瓒实际上精明得很,也只有聪明人才能够领会哲学,只有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才能自己创造一套哲学与价值体系尽管这种哲学与价值体系是粗糙的,而且逻辑漏洞很大。但是无论如何,公孙瓒都是很难,甚至说根本不可能被说服的。
而在理解了这一点之后,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刘玄德便忍不住的有意无意的开始疏远公孙伯圭。
尽管两个人在情感与交情方面并没有变淡,甚至因为双方的共同利益越来越多,这个联盟变得愈发稳固。
但是,在根本上的意识形态的不同,却让两个人渐行渐远。
“伯圭兄啊,伯圭兄。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刘玄德的心里面这么想着。
事实上现在来说,公孙伯圭实际上已经算是“举手投降”了。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尽管这个承认错误的方向,并不是刘备,或者他的儿子公孙续所期望的“杀死如许多的汉民是不对的,不正确并且不道德的”。
而是单纯的从经济利益的角度出发。认为让这些人变成刘玄德的奴隶,对于未来更有好处。但是无论如何,他既然已经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