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请,请。”
九月,初秋,微风徐来水波不兴。身边的侍女环佩叮当,名士们衣冠楚楚。
他们喝得是名贵的羊羔美酒,吃的是从南方进口的沙饴石蜜精心制成的酥点。
柑橘,苹婆果,梅子,梨子和枣子……各式果品红的橙的,用清水洗过,放在精致的青瓷盘里奉客。就算不吃,看着也那么讨人喜欢。
无论宾客还是主人,都对这次聚会非常满意。所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多么风雅,多么有意境。再配合园内的竹,小桥流水,凉亭,就构成了相当的意境。
只一会儿,名士中已经做出好几首上佳的诗文了。
想必再过不久,这些上佳的诗句就会流传开来,首先是冀州,然后是全天下。
情况就是这样,风光,风采,fēng_liú。名士们觥筹交错,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这些俊雅不凡的fēng_liú才子们就这样,用文雅的言辞交流着,商议着,探讨着。
顺便一提,他们交流,商议,探讨的核心基本在于如何更快,更高效,更风雅的……
吃人。
……
“已经查清了。监管几处仓库的,都是卢植的心腹属下。
一部分是在幽州带来的家人,另一部分则是刘玄德的学生。”
“刘玄德的,学生?”
“是的,刘玄德的学生。”
“边地武夫,也敢开讲授徒?”
人群中,郭氏的代表冷哼了一声,显得不屑一顾。他周围其他人互相看看,而后露出会意的笑容。
“郭远则既然口出大言,想必已有了万全的方略……不如这件事就由你负责?”
郭氏族人虽然对刘备不屑一顾,然而并不是白痴。面对对面,刑氏族人刑方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建议,郭远则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刘玄德现在可是生死未卜啊。如果这都……哈……”看对方不上当,刑方又借势这样说了一句。
“你——”
“——好了,两位。”
在郭远则想开口反驳前,审氏族人审配,审正南开口了。
这一句话让周围所有人停下来,一齐看向了他。
这位魏郡审氏的代表少有大名,在冀州是第一流的名士,无论才华,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因此在众多世家子弟中,审氏实力虽然只是中等,比不上崔氏,耿氏强盛,但审正南开口说话,却还是起到了领袖群伦的效果。
“各位,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在制止了他们两个后,审正南环视四周,锐利的眼神让周围一众人说不出话。
“为了那些灾民,几粒粮食,一点土地?”
审配继续说着话,语气比之前加倍讽刺。也让周围的人们加倍烦躁。
“审正南,要说什么就快点说,不要在这里卖关子。”终于有人受不了了,这样抱怨道。
“我的意思是说,冀州。”审配说:“冀州究竟是谁家天下?”
听他这么问,一些人还有些懵懵懂懂的,不知所措。而另一些人则若有所思。
谁家天下?当然是汉家天下。
但在汉家天下的同时呢?或者说,具体一点呢?
这就牵扯到了话语权的争夺。
州牧,这个新设置的官职权力巨大,理论上甚至与三公相当。
卢子干天下闻名,挟扑灭黄巾的大功出任天下第一个州牧。
他麾下有足够多的人才,有极强势的大豪商刘玄德辅佐,用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充实自己的幕府。
尽管现年到了知天命之年,然而卢植这幅态度,很明显是要大干一场。
审配环视四周,各世家的代表,有一些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有一些则一脸迷茫。对于后者,审正南忍不住冷哼了一下。
智者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很明显,卢子干出任冀州牧不过一个多月,所作所为也大多集中在对灾民的救助,以及人才选拔两项,并没有做更多工作。
但是他已经看到了一个事实,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就是卢植这个强势州牧总览州政,他们这些地方的世家豪族被一脚踢开。
他们之前看不起的寒门士子,以及从刘备那里学成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野路子学生充斥在整个州府,各郡县内。
之前冀州各世家互相摩擦,勉强达成的平衡,“大好局势”毁于一旦。
这是审配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审正南主动站了出来——他不在乎那些农奴,人力,土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对他来说,千金如粪土一般,毫无价值。
他在乎的是局势,权力,以及更重要的,一个施展自身才华的舞台,还有更加更加重要的——他,要,让,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转下去。
君贤臣明!
垂拱而治!
他要的是地方乡贤政治与限制政府的权力。他要的是地方的高度自治以及一个小规模的政府。正如同他三十年的生命中,他的师长们一直教导他的一样。
这才是社会,这才是治世。这才是通向美好未来的必要,而且是唯一渠道!
而目前刘玄德,这个疑似法家甚至非常可怕的,很可能是杂家信徒的疯子,怂恿了卢植预备挑战这种秩序。
这是审正南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也是他毫不犹豫接下了家族代表的任务,前来这里,与这群他一个都看不上眼的渣渣聚在一起的原因!
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