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超过了审配的想象。也大大的超过了审配的掌控范围。
在听说了粮食票据一事后,审配本能的感觉其中有诈。尤其是在刘玄德没有死的情况下,审正南觉得这是刘备的阴谋的概率非常大。
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他这么说也不会获得认可。不会有人听他的。就算审氏族中,也有许多人自顾自的买了票据。
理所当然,他们也用了预先支付十分之一定金的方式。
“这样的话……”
知道事情失控之后,审正南面沉如水。并且以最快速度,把握了事情的关键。
其一,他认定刘玄德与冀州粮商之间没那么大的买卖。
那么多余的粮食票据是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刘玄德的三义行自行发行的。
——这已经脱离了粮食买卖的范畴,与赌博没什么区别了。
赌博的标准很简单。如果粮食价格继续上升的话,那么三个月,不,两个多月之后,刘玄德交粮的时候就必须用市价几十倍的价格购买粮食,再用正常年景的价格交给手里有粮券的世家。
相反,如果粮食价格下跌,不要说跌的太多,只要跌一半,那么就会有大批世家破产——因为他们将他们的几乎全部现金,都当成“预付款”,去买粮食票据了。
“赚钱的话,赚的是十倍,赔钱陪的也是十倍。刘玄德开了一场豪赌啊。”
想明白一切之后,审正南又产生了下一个疑惑。
“那么刘备要怎么获得足够的粮食呢?”
关键还在于刘玄德的健康状况。
在他再一次面对褚飞燕时,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刘玄德是否还在昏迷不醒?”
如果刘玄德还在昏迷不醒,那么事情就大有可为。或许粮食票据一事,是他手下的人自作主张,与他无关。又或者他与冀州粮商交易的粮食盘子确实有这么大?
毕竟他搜集到了不少消息证明,在这之前刘玄德在大量囤积粮食。或许他之前就想到了如今的状况,在之前就为未来做了打算?
“如果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但是……”
“是的,刘玄德就是昏迷不醒。我不是和你说过一次了吗?”他对面的褚飞燕显得非常不耐烦。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审配的问题,然后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单是这个。”审配说:“我们的交易现在出了点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我们没钱了。”
“没钱了?开什么玩笑?!冀州世家,你们会没钱?!”褚飞燕瞪着眼睛,一副“你一定是在骗我”的模样,让审正南非常不舒服:“那么钱呢?难道都去买那个粮食票据去了?”
“如今的票据,已经升到了粮价的三十倍,而且还在上升。”审配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么说。
“——你们就不怕这是刘玄德陷阱?!”褚飞燕脱口而出。紧接着审配说道:
“你可是说过了,刘玄德现在昏迷不醒。”
“我……”褚飞燕愣了愣,然后显得有些烦躁:“你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你推得上吗?我们是两路人!你拿不出钱,就别想再从我这里弄到粮食!”
他恶狠狠地看着审配:“那就让这些粮食,继续留在州府手上好了。有这批粮食在,州府多少能打压一些粮价。我可是听说了,官府压下一钱粮价,你们就要赔十钱。你猜冀州的世家会有几个为此倾家荡产的?”
“褚壮士,先不要这么说啊,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事情按审配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着。他心里暗恨,恨对面的混蛋蛾贼残党,也恨那些贪婪的冀州世家。
提高粮价的任务是他揽下的,作为冀州世家的代言人,他要为此负责。
然而现在这件事的危险性与重要性,都有大幅度的提升。这让审正南隐约的,感觉有些惶恐。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愿意提供方便让各位将粮食运出去呢?”他微笑着:“这批粮食全归太平道所有,你觉得如何呢?”
“你就不怕么?”听他这么说,对面的褚飞燕眯起了眼睛:“有了这批粮食,接下来粮价飙涨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农人就是最好的兵源。我太平道正好以此起事,东山再起——你就不怕么?”
“乌合之众,我反掌可灭!”审正南同样毫不犹豫,对他这样说道。
“那就这样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褚飞燕这样回答,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再之后,审配松了口气。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身大汗。
他想要找个地方沐浴,却发现自己的身子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就刚刚一小会儿,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再松懈下来,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
心情轻松。
“总算是成了。”
他心想:
“州府的粮食空了,刘玄德也昏迷不醒。这件事就不会有反转的余地。
只是在这之后……”
一想到全冀州所有世家齐心协力,疯狂的抬高粮价的结果,审正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会死人的。
会死很多人的。
这些人全都是冀州的世家,是他们,也是自己害死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发凉。
就算平日里自视甚高,将众生视作蝼蚁。然而到了现在,审正南还是本能的觉得害怕,觉得恐惧。
这种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