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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中部,密苏里州。
洪水冲垮了一条河流边的小镇,各种垃圾、汽车、家具飘浮在水面上,像是澡盆里肥皂泡,起起伏伏,随波逐流,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暴雨仍在倾盆地鞭打大地,像是天空破开了一个大洞那般猛烈,狂风肆掠,呼啸呜咽,掀起一片片雾气蒙蒙的雨帘,将路旁淹没在水中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噼啪作响,折断枝叶茎秆,带着泥土与浮尸的腐烂味道,强劲吹散开来,露出一片凄厉惨淡的景象。
滔滔洪水中,一个头发花白带着金丝眼镜的西班牙裔老女人,脖子上挂着一串金灿灿的项链,坐在白色的深口圆形木澡盆里,双眼呆滞地望着身后的汪洋,无力也无助地跟着洪水向远处漂流。
一路上,有人站在大巴汽车顶上向她呼救,有人爬在剧烈摇曳的大树上恳求她带走自己,还有人站在高处房顶上向她挥手,但她都不敢停下或靠近,早上的时候,她就曾好心地想要援救一个带着孩子的夫妇,因为澡盆容不下四个人,为了活命,差点被那个男人抢走澡盆,如果不是刚好冲来一段洪流峰,将她连同澡盆突然冲开,现在恐怕她已经被赶下澡盆而淹死了。
再看到求救的人时,她便长了心眼,即便同情不忍也当做没看见,再过些时候,遇到被困求救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渐渐地麻木了。
联邦政府救援的人员永远看不到影子,除了中午的时候见到一架冒雨飞行的直升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再想起她们这些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仿佛她们已经被整个世界给遗忘了。
老女人手里有收音机,一只手能抓住的那种,裹在雨衣里,一边不停地从澡盆向外舀水,一边用耳机自己仔细凝听着里面的消息。
她不指望有什么救援人员了。广播里说全联邦各地都在水灾,都浸泡在洪水之中,那些大城市都来不及救援,哪里还轮不上她们偏僻的小镇?
她是希望能够从收音机里听到本地难民收容所的消息。暴雨一直再下,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缺少食物与药品,老女人很清楚,以自己的年纪与虚弱可能撑不过两天。她必须找到最近的难民收容所,寻求帮助。
小镇的西边,有一座小山,地势较较高,老女人没有收到避难所的信息,希望去那里碰碰运气。
浑身湿透的她,腹中饥肠辘辘,她用想象着收容所里面的面包、火腿肠与温暖火炉来鼓励自己,坚持下去,说不定。很快就要到了。
浑浊的洪水中偶尔飘浮过人类与小动物的鼓胀腐尸让她一阵阵作呕,但除了黄水,什么也吐不出来,可仍然必须要坚持搜索,盯着水面仔细看,一个小时前,从远处飘来的一袋膨化食品,救了她饿到快要不行的胃。
她得再次找到新的食物,最好有药品,胃部的老毛病又犯了。再找不到这些,今夜可能会变得极为难熬。
上帝正远离她而去,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后。
傍晚时分,顺着地势。在洪水分流而减弱的边缘地方,她看到了一起血腥的屠杀,几十个西部牛仔一样的年轻人骑着高大强壮的马匹,涉水踏雨,对十多个张皇失措的男男女女发起凶残地追杀。
战马掠过人身,锋利的铁剑砍飞了人头。践踏着尸体,继续追杀更前面的人,血水混合着飘浮的垃圾染红水面,暴雨下,马蹄踏水四溅的声音来回穿梭在张皇的男男女女们惊恐的惨叫声中。
老女人吓坏了,她将头埋在澡盆的深口里,试图让那些凶残的骑马歹徒看不见她,从被杀者光鲜的衣着打扮来看,应当是一群有钱人,洪水大灾下,定然是歹徒乘机见财纵马打劫,她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脖子上眨眼地挂着一条明晃晃的金项链。
她将项链撕下来,没舍得仍掉,万一到了避难营地,金子说不定也能换到一些事物,所以小心地藏在衣服里面,整个人最大限度的佝偻在澡盆里,胸口砰砰直跳,因为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惨叫声也愈来愈清晰,甚至有几滴腥腥的血液落在脖子上。
她觉得这是上帝在惩罚她,惩罚一路上拥有澡盆却只因为一次差点被夺的经历而始终见死不救,才让她遇到如此穷凶极恶的歹徒。
学着鸵鸟将头埋在沙子的法子,永远只能将屁股露在外面,失去手划水流的动力,澡盆载着老女人一路飘向血腥的屠杀场,她却不知道,以为真的远离了,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马匹嘶鸣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于是,她小心地抬起头,向外张望,抬眼便看到一只明晃晃的铁剑在她眼前滴着血雨混合物,再急忙转头,顿时面若死灰,不知何时,她竟飘到了马贼歹徒中间来了!
一具具无头浮尸就飘在她的周围,有的还随着水波撞击着澡盆边缘,而歹徒们全都带着面具,身背霰弹枪,手持滴血铁剑,个个凶神恶煞,就连那些马和寻常都是不同的,眼睛血红血红,像是幽暗中的恶灵,来自被上帝抛弃的地狱。
她惊慌失措,心脏急跳,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是把她唯一值钱的金项链拿出好,还是不拿出来好,脸色极为苍白,似是待宰割的牛羊。
“我只是一个快死的老家伙,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看见,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有这条项链,你们拿去吧。上帝啊,救救我吧!”
她不停地哆嗦,在暴雨寒冷中,哆嗦很容易,再加上巨大的恐慌,哆嗦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