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嵯峨乡的乡人,知道不知道你那小厮是官军的人?”
“是知晓的,我那小厮还带了朝廷印制的‘投顺状’去,可那乡人久奉蔡贼,根本不把此状放在眼中,不但捆了小厮,还给其他蔡贼报信,指引蔡贼将他俩残忍杀害。”王沛越说越气。
高岳便说:“圣主在临战前,多次强调勿要动辄杀伤蔡人,要爱如赤子,所以才有了这投顺状,要是嵯峨乡的乡人连它都拒绝,那我们也是毫无回旋的办法了。”
于是高岳当即出了宰相的堂判:“王沛,你领五十名骑兵,将西平嵯峨乡的田舍全部围起来烧掉,至于乡人,久通蔡寇,不思投顺,反倒杀我斥候,也有悉数处决的必要。”
平明时分,嵯峨乡尚满是寂静,只有里长提着灯笼,有点心神不宁,到村头厩舍里是看了又看:里面的长屋中,堆着各色各样的财货,有茶串、布帛、衣衫,也有甲胄兵杖等,他们乡和不少蔡州其他地界的乡村一样,和蔡州土著军人集团有密切联系:山棚和jiāng zéi们在邓襄汝、鄂岳蕲黄或陈许、寿庐劫掠,有时候是蔡州正规部队上阵去掳掠、勒索,得到的财物就让申光蔡的乡镇来销,大家利益均沾,所以很多乡也就成了淮西军的前哨耳目。
之前嵯峨乡引蔡兵,来杀了两个十来岁的官军小厮,原因便是如此,乡人认为这两个是来探察四面形势的,是斥候,是间谍,便迅速告诉附近砦栅的蔡兵。
而后的情况:小厮反手被捆住,被踩在地上,让蔡兵举起石碌,脑壳都被砸得稀烂,然后尸体被几匹骡子拖曳着,扔到了当路上。
嵯峨乡为此得了二十匹布帛,约合三十贯的赏钱。
当郾城失陷后,里长颇是害怕,他便召集各村落里的男丁商议,要不要丢弃田舍,跑到方城山里去?可大部分男丁却满不在乎:那斥候是蔡兵杀的,与我们何干?况且这官军和蔡兵,这么多年,杀来杀去,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没把责任追究到我们头上来。
由是嵯峨乡便浑浑噩噩,事不关己地继续平静下来。
但这次,高岳却指令王沛:蔡人和蔡兵、蔡贼、蔡寇,往往就是一体两面,所以处置方案不比申州、光州,既然他们欠朝廷官军的血债,我们便得让他们血偿。
“砰”,里长提着的灯笼忽然跌落到地上,火光映照着长屋内的各色财货,快速晃了下,便重新沉入黑暗,里长本人也惊得倒退两步,差点没瘫倒。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乡野外的道路上,传来磅礴的马蹄声和嘶鸣声,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里长爬起来,急忙推开了门,然后直奔到田垄之上。
此刻正是隆冬时节,黝黑的天际上缀着几颗清亮的星辰,起伏如墨线的冈峦处,忽然升起点点火光,然后数行骑兵的身影,转眼就立在了里长的正当前。
从忠武军骑兵的眼中俯瞰下来,嵯峨乡的田野、屋舍、土笼、蚕棚、厩舍、林地,覆盖着斑斑点点的雪,在星光下是一目了然。
王沛扬臂,拔剑出鞘,“围定,杀!”
而后数十名忠武军骑兵,分散开来,举着火把和各色兵器,马蹄在麦收后的田地上,扬起阵阵飞烟,如一把把刀锋,将整个乡的地界给劈刺开来。
火把被抛出,在屋舍的墙头和茅草上跳跃翻滚......
刚刚夺门而出的乡人,惨叫着被马叉、长槊给刺中......
沿着田野,企图往山中跑的,没多远就被凌厉的箭矢射中后背,倒毙在沟壑水渠边,或翻滚践踏的马蹄下......
早晨,整个嵯峨乡毁灭了,漫天的火光下,乡人世代居住的屋舍被烧为废墟瓦砾,田野和道路上,满是被杀乡人的尸首,无论老幼,王沛的骑兵三三两两,在其间回旋着,举着锋利狭长的马槊,搜捕着幸存者。
足足一乡,合计九十七户五百三十一口,遭到铁血、无情而高效的骑兵围剿屠戮,跑出去的连十口都没有。
不久,当嵯峨乡上空飞满了黑沉沉的乌鸦后,一队官兵从郾城方向而至,在乡边大道上立起一面木札,要求整个西平县,各乡各村的百姓,出自己的里长去城中领投顺状和差科簿,这是最后一次成为朝廷编户齐民的机会,如若不然,便视为蔡寇处理。
结果郾城周围三县数十个乡无不丧胆,里长带着全村丁口的文簿,列成队排在官军行营的衙停跪着,唯诺而已。
高岳不但要求他们出粮出钱,每户出一丁帮官军浚河、运粮,且要求他们:
“自此后,申光蔡及周围各州人,不得入山结棚,不得入水为劫贼;
各乡推行保甲制度,一人通蔡寇,全村连坐,一人不通报蔡寇动向,全村也连坐;
官军如今所占郾城、西平、新蔡等各县,及申光二州,平毁一切淮宁军先前所设的砦栅,其中申州、安州由武昌军节度使严震主持,而光州高岳则派遣刺史杨元卿去勾当;
自此申光蔡,各家不得私藏兵杖,敢藏兵杖者斩无赦,所有兵杖责令二十日内,由里长齐集送至郾城,再由船运送寿春城回炉冶炼,为官军的兵杖火器。”
入一月后,高岳、杜黄裳官军前进,移营至洄曲,而范希朝的兵马也来会合。
于頔已屯兵于吴房;
严震等南线各军进抵到了真阳,其中徐泗、苏浦和李愬所部,又攻陷了汝南南面的汶港栅,彻底切断了汝水。
包围网进一步收缩,现在吴少诚所有地,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