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事发
滏阳城的太阳照常升起。
一夜过去,天边的银河早已不见踪影,而真正的盛夏也踩着节日的尾巴,悄然而至。人们依旧沿着以往的轨迹前行,农人耕种,商贾买卖,府兵仍要出城巡逻。无论是谁,也不论昨夜曾经发生了什么,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清早城门还未大开,街边店家的小厮们就已经开始在各家门前打扫昨夜留在街上的狼狈了,叶瑛坐在客栈摆在街边的早点铺子中,面前是一碗手抻的素面,表面撒了几颗盐水黄豆,面下还卧着一只荷包蛋。一碟清卤鲜芹小段摆在一边,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他手执着一双竹筷,一丝不苟地吃着面前的素面,仿佛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味的餐饭。
邻桌坐着二人,泽国霸州一带口音,一老一少看模样应该是押送商队的镖师。他们一边吃着饭食,一边小声地攀谈着,却被背对着他们,正美滋滋喝着面汤的叶瑛听得清清楚楚。
“叔,昨天刚过来的消息,殇廷前几日抄了黒菊在玄鳞城的总舵。”年轻的镖师看了看四周,小声地伏在年长镖师的耳边,说道。
“可是那南地十二凶中排在第二的黒菊?”年长的人捋了捋下巴上不长的胡须,“快说来听听……”
“我有个好爷们儿刚从玄鳞城回来,就是昨天路上碰到,还载了他一程的那个……”年轻镖师一边喝着馄饨,一边说着,“也就六七天前的事儿,殇廷派玄龙卫的黑盔骑军围了玄鳞城的黒菊总舵,听说还出动了数位王室的供奉,合力将黒菊的宗主叶小红缉拿归案。”
“叶隐刀叶小红?!”年长镖师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那叶隐刀可是一位快要摸到明镜止水境地的练气士,殇廷这次应该是下了血本了。”
“谁说不是呢?铜泥坊的铜泥街被他们的战斗毁坏了大半,最后还引发了大火,幸得黑盔骑与城卫军都在附近,否则说不得要烧得更大。”年轻镖师点了点头,“我那朋友并没看到有多少供奉一起围剿叶小红,但估计应该不下三位,到最后也未能杀死他,只是将其活捉了,多半羁押在隆宁天牢里。”
“想来南地十二凶里,似乎除了黒菊之外,多半都是百年基业的大宗大帮,叶小红以一己之力扛起黒菊,并带其登上十二凶之二,”年长镖师似是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这叶隐刀,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叶小红被羁押,现在生死未卜,总舵也被人拔了……”年轻的镖师也是附和着点点头,“想来就算是殇廷不打算继续找黒菊算账,他们也要慢慢没落了。”
“不过……殇廷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于黒菊发难呢?”年轻镖师有些疑惑地捏着自己才生绒毛的下巴,有些不解地思量着。
“要我说,多半是个把月前那次事情……”年长镖师看看四周,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叔你是说世子景在玄鳞城外遇刺那件事?”年轻镖师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件事情是黒菊做的?!”
一个月前,殇王世子景在带着自己的兄弟与妻子在玄鳞城外游猎时遭到不明黑衣歹徒的刺杀,世子景与公子羁皆负轻伤,急于护卫自家丈夫的世子妃京氏被歹徒重创,气海被打散,一身养晦境的真气直接消散于无。
“哼,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年长镖师扯了扯嘴角,“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把眼光聚集在了负伤的世子景与公子羁身上,却未曾有人想过那负了重伤的世子妃。京妃的父亲是殇王的左相,而左相则出身央域世家京氏,那是能与当今圣上扯上亲戚关系的庞然大物。”
“刺杀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位在修炼一途拥有极高天赋的京妃,而买凶出手的也并非别人,多半是央域的另一个世家,这是他们上面人的争斗,到头来事情败露出来,殇王昆反而要受掣肘,只能亲手宰掉自己养的狗来做表率。”
“殇王的狗?”年轻镖师愣了一愣,“你说的莫不是……”
“侄儿啊,有时候要学会多思考,有些事多想想也大概能明白了,”年长镖师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就算他叶小红是一位明镜止水的大高手,他也不可能只手拉起黒菊的大旗,更不可能在短短二十年,就把总舵从荒山野岭开到玄鳞城最繁华的地段去,你当殇廷是傻子吗?”
“唯一能帮助他创造这个奇迹的,只有一个人,也只能是那个人。”年长镖师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到头来向着叶小红磨刀霍霍的,同样也是这个人啊。”
一旁的叶瑛终于也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碗中的面汤,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一旁说的都是与他丝毫不相干的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脑子里事实上已经转得飞快,这对镖师在这种地方说这么敏感的事情,不知道是真的无意,或者其实是引他出洞的一出戏剧,不过为了最近这几单买卖,他已经在外行走了半月有余,想来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然而,就在他刚要起身的一瞬间,不知从哪伸出来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谁!”叶瑛低喝了一声,右手已然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气色,眼见就要向后拍去。
“是我,小瑛。”低沉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白气从叶瑛的手掌上散去,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也顺便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他披着一条土黄色的斗篷,背后背着一顶斗笠,一副风尘仆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