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忙不迭地进了怡红院的院子,她那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在石子路上紧倒个不停。
当她绕过花花草草和湖心晚亭,终于气喘吁吁地进了最大宅子大敞四开的房门时,一眼瞅见了坐在正中的宝玉,袭人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马上,袭人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埋怨了起来:“奴才刚刚听薛蟠的随身仆人说,你们几个上吐下泻的,怎么也不叫我们这些在外面墙根那里候着的丫鬟们来救急呢?!”
宝玉憨憨地回以笑容,说:“无大碍,无大碍。已经痊愈啦。”
“什么无大碍?!主子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不替我们这些当家的丫鬟着想,我记得前年那个秦钟不就是暴病太突然,一下子就给……”
宝玉急忙打断袭人的话,说:“袭人啊,你这是焦虑症犯了,可别把我这硬朗的身子骨和那弱柳条去比。”
小宝最善于和人打交道,不想让宝玉觉着有外人的时候和自己丫头说话尴尬,于是连忙上前一步,对袭人连哄带央求地说:“小姐姐开饭不?宝宝都要饿死了。”
袭人对有这样的需求的人报以感激的微笑。
毕竟,这让她觉着自己在怡红院的地位并没有因晴雯的回来而有所改变。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而且是很需要。
故而,袭人趁机瞪了闷杵在远处的晴雯一眼,心想你这丫头真鬼,我一进院子,你就属黄花鱼的,赶紧靠边站,提防着惹恼了我。
然后,袭人故意大声地对小宝说:“我早就知道你们都饿了。来人啊,上菜!”
袭人这么威风凛凛地一喊,立时间,一溜小丫鬟莺莺燕燕地就排成一行,游贯而入,双手都托着盘子,盘子上的碗碟都精心地用瓷罩子给罩着。
看来端的东西都很沉,除却薛蟠、韦小宝等团练的伙伴们很有欣赏美女的心情外,这些丫头们一律知礼地低头端菜,按部就班地往餐桌上上菜。
虽然看不见上的是什么菜,但是,香味已经扑面而来,让屋子里的众人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气儿,从刚才的苍白无力的状态变成现在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心明眼亮。
薛蟠也伸长了脖子,忘记了自己官宦子弟的身份,说:“快上,快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袭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怕不会太油腻了吧?”
因着她知晓这帮兄弟刚才还在跑肚拉稀,身子骨这才有所缓解,故而,自己几个时辰前亲点、备下的接风宴,有些道菜的确不能适合现如今的哥几个。
宝玉听到袭人的担忧,连忙摆了摆手,说:“这一年在外,我一直都在念叨着家里的饭菜,袭人你可知道,我常常梦里都把口水吞?你还犹豫个啥,还不快上?”
袭人故作娇嗲地说:“我的小主子呦,你一回了院子就陪老祖宗吃了全席,应该嘴上不亏,才对啊?!”
宝玉再次摆手,辩解道:“那毕竟是在一家老小面前吃饭,不够自在,不够尽兴,今儿个,好不容易,哥几个又在一起喽,酒肉朋友嘛,哪里能正经离开酒、离开肉啊?!袭人你可不能把菜搞差了,跌了咱怡红院美食在院外的名声,那可是大事。”
袭人劝道:“我看,还是改吃清淡点的为好。”
宝玉说:“这怎么能够?!香辣、油腻的尽管上!口味地道最重要!”
薛蟠也跟着点头,同时,不知怎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物件来,递到宝玉手上,说:
“这一路团练将近也有一年过去了,俺一直欠钱,都是你给垫上的。这回,你薛姨妈传家祖母绿翡翠大戒指一枚,我用来还账好啦。”
韦小宝一听,忙问:“等等,等等,咱们不是被当作公主党给通缉、几个可不要忘了,咱可是为了公主卖命啊!要不是公主回来后在殿下面前以绝食来据理力争,现如今哥几个还不是在大牢里吃糠咽菜呢,哪有机会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啊?!要这么论起来,难道公主她光张罗起事,却不埋单?!”
薛蟠和宝玉互相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好像俩人的秘密被韦小宝给拆穿了一般。
小宝见这二人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不禁骂了一句娘,然后说:“你俩咋不早告诉我,咱们这是为谁卖命啊?!值得么?!”
宝玉说:“诸位赶紧上桌吧,这谁付钱是小事,举事,那才是大事。咱要是不保家卫国、不锻炼好身体,才是失了大节。”
小宝点头:“好,好,你们一个个地都做好人,在外吃苦、被通缉,还任劳任怨,不忘修炼功夫、保家卫国,在家,更是自己烧钱、自己搭台子玩……我能有什么意见,我算老几,我也只能够奉陪。”
薛蟠一拍小宝的后背,拉着他入座,说:“这才是好兄弟。”
小宝不满地白了一眼薛蟠,说:“是兄弟,那得有难同当,你们犯难处咋没想起我来?!”
茗烟这时候忍不住站在一旁,对韦小宝不客气地发了话:“我说小宝,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你看看我,一回到怡红院就开始写检查,检查是向贾大人告饶,告饶自己没有照顾好小主人,检查给宝玉的,那是在反省自己中途带御林军上山,作了叛徒……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没有入军籍之前还是个奴才,你可倒好,忘记自己不负责任的一贯面目,居然,在人家薛学兄深藏功与名、没你什么事的时候,你却站出来说话,也不嫌腰疼?!”
小宝被茗烟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