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右丞。”张济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正式壮年。本是武威豪强,曾在时武威府君席间,与贾诩有数面之缘。
“一别十载,公续别来无恙乎?”贾诩下榻相见。
“十年不见,右丞已身居高位,天下扬名。某仍碌碌无为……惭愧、惭愧。”
见张济面红耳赤,知其必有求而来,贾诩这便相邀并榻一叙:“你我乃故交,何不直言。”
张济这才言道:“实不相瞒。十万火急,奔走洛阳,乃为从子张绣,觅一线生机。”
“哦?”贾诩这便问道:“不知令侄,因何涉险。”
张济遂将前情诸事,娓娓道来。
话说。张绣少孤,为张济从子。恰逢边章、韩遂,凉州作乱,有金城麴胜,袭杀祖厉长刘隽。绣时为县吏,欲为上官刘隽报仇,寻机刺杀麴胜,岂料被麴氏先登所俘。今押在大震关牢。已被判斩立决。等不及,大赦天下也。
麴胜亦是麴氏豪强,时祖厉长刘隽,惧乱军势大,欲开城投贼。被麴胜怒而杀之。麴氏族人,固守祖厉城,终未令贼人得逞。后lùn_gōng行赏,麴胜被举为祖厉长。安置流徙羌人,颇有功勋。开春,本因功晋升为千石城令。却不愿治政,携麾下健勇,入选麴氏先登,自领一军。现为军曲候。与麴义、麴演、麴光、麴英,称“麴氏五英”。
接替居延属国都尉张辽,驻分水驿。
张绣匹马单枪,冲入分水驿。纵少年英雄,追魂弩下,亦被乱箭射翻。不啻自投罗网,被麴氏先登生擒。
刘隽,先为益州刺史。任上贪残放滥,后被劾奏罢免。贿赂中常侍张让,罚铜抵罪。除为祖厉长。不料贪生怕死,贼兵未至,便要举城投降。被麴胜怒而袭杀,亦是死有余辜。
岂料,张绣年少血勇,身受刘隽提携之恩,保举之义。欲为其报仇。时蓟王虎踞陇右,不敢造次。今春终觅得良机,单枪匹马,杀入分水驿。若非有麴氏先登守护,一枪刺麴胜下马矣!
见张绣豪勇,麴胜亦生惜才之心。命麴氏先登先射马。待其滚鞍落马,这才一拥而上,五花大绑。押解大震关上。
传言,张绣手中烂银点钢枪,虎虎生风,水泼不进。若非追魂弩四面齐射,恐难伤分毫。
然,纵有别部司马麴义,亲去求情,亦被铁面无私的军司空田丰,好言劝回。判为斩立决。
蓟国六大谋主,常有书信往来。有祖厉张绣,匹马单枪,冲杀分水驿之事,轰动陇右。贾诩焉能不知。
“所谓乱世用重典。”略作思量,贾诩言道:“陇右遍地牢城,流徙羌人百万。若皆如令侄这般,一言不合,便要袭杀大汉将官。时局危矣。”
“其中厉害,济岂能不知。”张济抱拳道:“奈何家兄早亡,唯有一子。若不能全其性命,还有何颜面泉下相见。还望右丞体谅,仗义出手。”
贾诩轻轻颔首:“能说军司空者,唯我主一人。只是……”
见似有转机,张济下榻跪拜:“乞右丞明示!”
贾诩俯身相扶:“令侄若能戴罪立功,此事易耳。”
“如何立功。”张济再问。
“今有黑山白波二贼,沆瀣一气,祸乱河东。后将军董卓,遣麾下中郎将牛辅,久攻不克。我主在北,鞭长莫及。今欲保举一人,入骠骑将军帐下。辅佐董骠骑,河东平乱。不知公续敢否?”贾诩眸中慧深似海。
“有何不敢!”张济大喜再拜。
董骠骑,便是名动洛阳之董重。陛下九月欲往河间一行。白波、黑山二贼,蛰伏太行东西二麓,不可不防。中郎将牛辅久攻不下。陛下有意另选良将前往,铲除贼乱。
当着满朝文武,大将军何进,趁机向陛下举荐骠骑将军董重。欲行借刀杀人也。料想,区区一个董重,如何能敌如狼似虎的白波悍匪。
董重风头正盛,形势一片大好。若裹足不前,亦或铩羽而归。乃至声名狼藉,赫赫威势坠地。又有大将军何进压制,此生再无复起之望。于是便硬着头皮,从后将军董卓手中,接下了这趟苦差。
连夜密会贾诩,询问出征事宜。奈何蓟王麾下兵马,不宜轻动。正因骠骑将军与蓟王关系密切,此次河东讨贼,蓟王当避嫌。免落人口实。
恰逢张济登门求救,贾诩计上心来。
“可有西凉豪杰,一并前往。”贾诩又问。
“张掖郭汜、金城樊稠、北地李,素与我交好。三人皆是西州豪雄,与我生死之交。只需一封书信,便可召至帐下。”张济略作思量,这便言道。
“可是马贼郭多?”郭汜又名郭多,贾诩亦闻其名。
“正是郭多。”羌**乱时,郭汜曾为马贼。蓟王荡平陇右,后洗心革面。改名郭汜,取字稚然,善御骑兵。李,性格勇猛诡谲,有辩才。后有董卓长史,侍中刘艾,以为:“(孙)坚用兵不如李、郭汜。”
樊稠,果勇敢战,羌人逆乱,守护乡里,颇得人心,亦是金城本地豪雄。
得此四将,董骠骑当无忧矣。
事不宜迟。贾诩手书一封,六百里传回蓟国,信中备说前事。更将黑山、白波二贼,欲趁北巡河间,袭杀大汉天子之事,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静待蓟王定夺。
洋洋洒洒,直抒胸臆。多日淤积腹中的郁闷之气,竟一扫而空。得此淬炼,贾诩心境趋近完满。世间再无重利,可令贾文和动心。试想,还有何物,能比“万里江山”,更诱人。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