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如此狡诈,十分可恨,然而也只是一个女人。就是对一个女人,聂紫寒也不会掉以轻心。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瞧得上对方。
所以他当初得到了姚家的帮助,心里并不觉得感激,反而觉得是一种羞辱。
自己如此出身,却成为一个商女救济的对象,只恐怕自己列祖列宗也会蒙羞。
连绵不绝的雨丝轻轻的从聂紫寒伞边垂落,聂紫寒的心思起伏,却依稀记得一件事情。
那是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却是生了病,身子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似乎难受得要死了。
朦胧间,似乎一直有一个人照顾自己,替他擦汗,还将些许药汁送入自己唇中。
等他醒来时候,就瞧见一个小姑娘坐在自己身边。她脸儿白白的,瞪着自己,却有些羞涩,不好说话。
自己客居在姚家已经是有些时日了,聂紫寒知道姚家一直都会花些银钱,资助一些年少上进的读书人。他心里不屑,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市恩,平时也不爱与人说话。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个姚家的女孩儿虽然时常爱来瞧她,却也是不敢跟他说话。难道便是因为,他总是生人勿进的样子?
那个脸白白的女孩子咬咬唇瓣,忽而又抬起头来,轻轻说道:“我姓姚爹爹就叫我燕儿。”
聂紫寒那时候身子还出了虚汗,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静静的瞧着眼前的女孩子,心里暗暗想,其实她也不算十分美貌,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真是极有神采,让她整个人瞧上去,都是灵动了几分。
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少年郎了,自然亦是不会生病,更不会露出怯弱的样子。
记忆中少女那灵动的眼眸,似乎又与另外一双眸子重叠在一起。聂紫寒容色冷了冷,乌黑的眉宇亦是透出了一一股子的邪气儿,手掌紧紧捏住了伞柄。
昌平侯府里头,绿绮将甜汤送了上来。心忖夫人身子骨弱,可是却也是爱吃甜的。这碗红豆沙,熬得细细的,再加了些糯米粉搓的小圆子,吃着也是软糯,可口得紧。姚雁儿细细的品着这口甜汤,忽而又说:“可记得紫燕那丫头说了,文姨娘是被教唆的,方才有了心思,弄出这么些个事儿出来。”
绿绮低低的嗯了一声。
文姨娘,那也不过是婢子出身,若不是被人教唆起了心思,也不至于狠得对自己亲女儿下手。如今侯爷只让乳娘领着巧姐儿在外头,也免得孩子年纪小,就沾染了些个外头的闲言碎语。
“厨房的秋娘会做甜汤,就算没有如娇蕊、粉黛那样子煮得合我的心意,可是手艺也不错。不然,也不会留她在小厨房里弄这些个。四个丫鬟里头,你平日里话不多,心思却也是玲珑剔透。那天秋娘煮的甜粥,我吃了一口,有些甜了,可不是秋娘没有煮好,而是有人在里头加了糖是吧?”
绿绮吃了一惊,可是亦是有些释然。如今夫人显得极为聪明,这些伎俩,也是骗不过她。
她不由得跪下来,垂下头,低声说道:“奴婢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是有意提醒,粉黛说什么送甜汤,无非是她去见侯爷的托词。不然,她也不会不替我准备甜汤,而去侯爷那边献殷勤。”
绿绮抬起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心里却也是有些忐忑。
自己这做法虽然似乎没什么错处,可是亦是未免显得太玲珑剔透。太有心计了些,主子也是未必会喜爱。
“都是奴婢,是奴婢自作主张。”
以夫人的心计,哪里还用自己前来提点?她原本就是个聪慧的,自己可比不上的。
“起来吧,我也并非见怪什么,你处事小心谨慎,也并无差错,只以后若有什么心思,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姚雁儿扶着绿绮起来。
绿绮心里一喜,也是松了口气。只那日,夫人说破自己会武功,让自己暗算王果儿,她心里就觉得夫人还是有容人之量的。
姚雁儿倒也不怕自个儿身边奴婢心思多,难道个个都愚笨跟木头也似才好?
有心思的人,必定也是有本事的,那就要看自个儿能用不用得起。
“过几日,就是母亲寿辰,必定也是要去做寿的。你说选个什么礼物去,才好?”姚雁儿亦是询问。
绿绮想了想,便说道:“夫人库里面,有那一双黄红双色的翡翠镯子,颜色庄重喜庆,送出去又不至于嫌轻了。”
姚雁儿点点头,绿绮想得很妥当。这礼物,分量考虑得恰到好处,且还有一桩,这种颜色的首饰,原主和纳兰音都不喜欢带。
可见这丫鬟是个细心的,栽培一下,以后还是很有用处。
萧玉寿辰,姚雁儿心里并不如何乐意去。
虽不是自己亲娘,可萧玉处处偏心,只一门心思爱护那二女儿纳兰羽,却亦是有些膈应人的。
只若是不去,倒又传出自己不孝顺,姚雁儿虽然不乐意去,可是毕竟还是要去的。
及到了萧玉寿辰那日,姚雁儿一身石青色的衫儿,越发衬托肌肤晶莹。红绫进来时候,却见绿绮正自帮姚雁儿梳发。红绫亦是微微有些恍惚,从前可都是粉黛替姚雁儿梳头了,如今却是换了别的人。可是似乎,原本也是极好的,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姚雁儿如今身子亦是养好了很多,脸颊亦是不像从前那般苍白,肌肤莹润里透出了一片桃红。
如此粉面桃腮,竟也越发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