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心中有些敲鼓,不明白李凤翔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好事儿,但面上依旧很平静,说道:
“容末将略尽地主之谊,为公公接风洗尘,请进城吧!”
李凤翔抬头看了一眼在城头迎风招展的大明旗帜,立刻就想到当日崇祯皇帝送自己出阁时殷殷期盼的眼神,转头笑道:
“周总兵说的哪里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还是你我同行为好。”
这话让周遇吉身后的亲兵都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这些京师来的天子家奴,个个都应该是鼻子扬到了天上去,上次来宣旨的那个虽然职位不高,但依然如此。
现在这个贵为司礼监秉笔,又是皇帝钦派,怎么会说出这般平易近人的话来,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周遇吉和李凤翔又是寒暄几句,李凤翔态度还是最开始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无理取闹。
周遇吉没搞懂这个太监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态度较最开始来看,明显是有所缓和,于是两人并辔入城。
他们边走边谈,走了不远,来到十字街的中心,见到建在内城墙上的边靖楼。
楼上悬着“奕世将略”、“一堂忠义”、“三晋良将”三块横匾,是典型的明代阁式建筑,雄伟异常。
李凤翔啧啧称奇,说道:
“若不是战事吃紧,咱家还真想登上去看一看。”
“代州西接原平,南接五台,北毗山阴,东北与应县相接,西北与朔州毗邻,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去处啊!若不是军饷吃紧,末将还真想在此地,与李闯一决雌雄。”
周遇吉前面说的信心十足,后半句却逐渐显得力不从心,李凤翔何等精明,自然一下子就听出话中的意思,便是有意加快几步,与身后官军队列拉开几步距离,低声说道:
“周大帅不必过于担忧,陛下知你困难,日夜相念,咱家来此,就是为了解决军饷的问题。”
“公公,您就别拿末将开涮了。您孤身一人前来,难道还能变戏法似的变出几十上百万两的银子不成?”
周遇吉知道像现在这种说话的机会不多,所以也没墨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但李凤翔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只要大帅肯配合,上百万两不算什么难事。”
两个人没聊几句,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实际上也根本没什么机会交心的谈一谈,到城内宴席上也一样,耳目众多,隔墙有耳。
大家都是明白人,李凤翔不愿多说,周遇吉自然不会逼问。
这接风洗尘的宴席相对直隶一带已经不足以用‘寒酸’二字来形容,周遇吉现在本就没有多少粮饷,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维持天子钦差的体面而已。
入夜以后的代州城,因为农民军逐渐逼近而实行宵禁,所以基本上就只剩下来来往往巡视的官兵。
城内的楼牌西街西侧,一处大院里灯火通明,四个穿着华丽绸袍的商人围坐一起,桌上摆着大鱼大肉,身旁的仆人来回穿梭,还有戏班在台上歌舞。
在这朝廷的生死存亡之际,晋商们的生活却如此多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太平盛世。
“今早朝廷的天使来了,诸位可是听说?”
坐在西侧的一个商人,狠狠掐了一把路过丫鬟的臀部,转头笑嘻嘻道:
“怎么能没听说?周遇吉把动静搞得这么大,依我看,无非是为了那不可能的饷银,也不动脑子想想,怎么可能会有饷银。”
“哈哈哈。”其余三个听见这话觉得非常有意思,都是放声大笑,坐在北侧穿着紫色绸袍的中年男子便是翟堂,他起身举杯道:
“周员外说的没错,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李闯就要打过来了,诸位家事可都收拾好了?最迟明日,咱们就要搬出城避避风头,再迟可就走不成了。”
坐在东侧的商人毫不担心,笑道:
“早就收拾好了,听说在张家口一带,范先生的生意可是越过越红火,从关外那边赚的盆丰钵满哪~”
坐在西侧的周员外带着些许讨好的意思,说道:
“翟老爷识得范先生,待到了张家口,可是要为我们几个好好引见一番,关外的生意可是一本万利呀。”
“哈哈哈,好说好说!”
翟堂便是后世鞑清的八大皇商之一,范永斗远在张家口,此时在代州一带,他算是晋商的小头头,尽管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但还是非常受用。
“老爷,老爷,有一大队官兵朝这里来了!”
忽然间,一个门外的仆人屁滚尿流跑回来,脸上极度惊恐的开始大喊大叫。
听见这话,周员外却是不耐烦的摆手道:
“胡说什么,翟老爷,这小子是不是被流贼吓傻了,官兵都在忙着给天使接风洗尘,哪里顾得上咱们?”
“是啊,官军什么时候来找过麻烦。”
翟堂的想法一样,挥挥手让那仆人赶紧下去不要扫兴,甚至还在想等周员外他们走了以后就让这仆人卷铺盖滚蛋,真是给自己丢人现眼。
“嘭!”
四个人酒没喝上一轮,门就被猝不及防的踹倒,一队顶盔披甲的官军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入,手里都提着刀枪,为首那人,正是山西总兵周遇吉。
周遇吉走进门后,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仆人,大声下令道:
“给本将围起来,一个都不能跑了!”
“是!”
兵士们围成一圈,甚至还有不少人在院子外面看着,从人数上来看,起码也要在五百上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