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永固神色之间略有挣扎,时不时看向那几箱金银财宝,狠狠地咽了几下口水,心道:
“想自己身为堂堂驸马,却每日过的如此拮据,若不是去年的国难,自己府上就连仆人都不敢多请几个,更别提什么烟酒繁华之地了,那也是一概去不得,一旦被发现,又是什么有辱皇家颜面的屁话。
就拿这么一点贴补下家用,想来...就算被陛下知道了,念在自己去年劳苦有功的份儿上,也不会怎么样吧?”
巩永固心中正在忐忑,只听那张巡检又是堆着笑说道:“驸马爷多虑了,若不是驸马爷前往通州一带东奔西走,为朝廷筹措粮饷和兵马,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援军?”
“是啊,巩都督就不要犹豫了,这点儿银钱根本就不算什么,再者说了,眼下在场的只有咱们三个人,他不说,本镇也不说,这事不就和水中的石头一样,沉得死死的?”见巩永固还在犹豫,邱磊便是上前拍着他肩膀,笑着宽慰道。
“那...好吧...”巩永固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强自镇静的坐下喝了口茶,眼角余光却一直回旋在那几箱闪闪发亮的东西中间。
“驸马爷常来啊!”
“巩都督一路好走,一路顺风!”
大约是半个时辰之后,在众人的欢送之下,巩永固第二次经过武定州的城门。
上次巩永固心中只装着崇祯皇帝的叮嘱和长平公主的婚事,自然是笑的自信,这次他却很难再笑得出来。
巩永固心中一直痒痒的,那几箱金银财宝他们送走了没有?
什么时候能到自己府上?
到底会不会被发现?
怀着比来时忐忑万分的心情,巩永固在路过山东总兵牟文绶屯驻曹州的时候,不知处于何故,并没有去见牟家兄弟,却是直接马不停蹄的通过山东,直奔徐州去了。
当在城外列队的山东官军等待多时却听到驸马绕过曹州不来的消息时,人人都垂头丧气的,牟文绶也是百思难得其解,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成,为何之前说来,半途忽然又改主意了?
且不提心思各异的山东文官武将们,巩永固总算是用十天左右的时间走过山东,来到南直隶的徐州境内。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
徐州,来到这个地方,就已经算是进入了南直隶的范围,古彭徐州地处南直隶北部,至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建城历史。
帝尧时于此建大彭氏国,所以文人骚客吟诗作赋之时又将徐州称做彭城,夏禹治水时,把全国疆域分为九州,徐州列为古九州之一。
自古以来,徐州便是交通要地、兵家必争之地,时人素有“北国锁钥”,“南国门户”之称,江南以及一些山东、湖广人又十分形象的称其为“五省通衢”,由此足以显示出徐州的重要性。
来到徐州的街市上,就能见到标准的明代江南城市。
同为州城的规格,徐州城交通发达,商贸繁荣,北地那些常年战乱之地的州城,却是饿殍遍地,流民遍野,街市腥臭难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武定州也不同于一般的北国州城。
崇祯年间建奴数次入寇南下,所过之地皆是势不可挡,却在武定州等几地碰了壁,邱磊身先士卒,大小数战,就连彼时的阿济格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相对来说,也算得上安稳。
说起来,邱磊和周遇吉一样,都曾是在当世默默无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军将,两人结局一样,都是杀身成仁,但留下来的声名却不同。
在历史上,镇守代州、宁武关等地的周遇吉恰好碰上李自成挥军北上,成为大顺军北上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这才得以殉国成名。
邱磊却不同,历史上的他,生时在当世默默无闻,就算力战而死,后世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大明朝还有这么一位忠烈。
他兢兢业业镇守武定州十余年,直到北京城破,江山沦丧之时,众人南逃之时,仍然恪守自己的职责,率部死守这座小小的州城。
最后,邱磊在重重围困之中,力战死在了自己老仇家阿济格的虎头刀下。
令人唏嘘的是,邱部那些骁勇善战的武定州兵将,居然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尽数在守城之战中殉国。
第一次来到江南的巩永固一行人,看见如此繁华的徐州城,早就把武定州抛了个一干二净,就连此行目的都是忘得差不多。
那些京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连身为驸马的巩永固也是如此。
仅仅一个徐州城就这样繁华,可以料想,这江南之地究竟是成了什么样子,南京城又该是何等情景?
巩永固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难以想象到南京城可能的样子,因为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
事实上,就在巩永固出武定州的当天下午,金银就已经被巡检司的人送往京师,而张巡检则是直接回位于蓬莱城内的登莱巡抚衙门去了。
时任登莱巡抚的叫陈锦,乃是东林一党。
原来的登莱巡抚叫曾化龙,颇受百姓爱戴,但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却因为朝中言官的相继弹劾而被罢免,此时正在家雪藏。
这个陈锦之所以能越过民意,直接踹掉曾化龙上位,其实也和大部分东林党的官员一样。
自土木堡之变以后,武将和勋戚势力一落千丈,文官集团和地方财阀集团互相勾结,一个出钱一个出力,逐渐把持朝政,甚至达到了谋害皇帝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