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旗手不断传来旗号,蔺养成身侧的一名三屯营把总看了看旗号,告诉他说旗号的意思是清军在西门外人数不少,约莫在三万人上下。
清兵不知一共有多少人,但估计该是不可能少于七八万,三万人在西门外,乍一看上去声势浩大,但仔细想想,却可能连清军总人数的一半都不到。
蔺养成以往在中原转战多年,大顺军几十万人云起攻城的场面是何等壮阔,眼下清军攻城与之相比,却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感觉,所以并未轻举妄动。
只见他紧了紧身上朝廷发赐下来的大髦,望着渐渐阴云密布的天色,叹气说道:“我还是喜欢南方的气候,若往后还有机会,一定要和皇上说一说,把我调回陕西延安家乡去。”
身旁老营王富贵也是点点头,握紧手中刀,说道:“到时候如果还能活着,咱们也该是立了大功,可以像魏藻德那样回家颐养天年去了吧!”
谈及与此,周围余下几名革左老营面上都满是憧憬的神色,确实,这个年头能带着荣耀与功勋回家颐养天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前首辅魏藻德如今过的日子,不知叫多少人羡慕嫉妒。
?清军来到城下停顿了一小会,似乎是在讨lùn_gōng城的战策,只见一名镶红旗盔甲的满洲骑兵从后头赶来,与阵前的蒙古将官说了几句甚么,清军的号角便开始响个不停。
从外到里,大股大股的清军又开始动作。
一大批汉军旗兵士开始从后方推着大炮小炮和各种盾车、冲车,他们逐渐汇集到前面列阵许久的蒙八旗中去。
清军汉军旗的兵士寻了个稍高些的土坡,将攻城掩护所用的火炮一一架设在土坡之上,余下的汉军旗兵士则在土坡周边密集结阵,绕着三屯营西门附近,围个里三重,外三重。
大约是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清军虽然频频动作,却还是没有攻城,不过很明显的,清军己经打定一鼓作气攻下三屯营的主意。
蔺养成刚刚从东门杨御藩的那边得到消息,说是三屯营三个城门,东面和自己这西面都有大股的清兵聚集,现在还不能断定是那边主攻,只有两头都侧重防守。
三屯营三处城门,小河旁的北门清兵少一些,而且只是远远列阵,做出一副观战等你冲出来的样子,蔺养成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多尔衮疏忽了北门?
实际上,这是多尔衮更加阴毒的用心。
早在松锦之战时,奴酋黄台吉就曾用过这种围三阙一的策略,看似给明军留一条周全的撤退之后路,让全军起求生之心,从而削弱死拼之志。
有意思的是,这种简单的策略在明清对阵中屡受奇效。
总是有一些将官安耐不住寂寞,率部下出城迎战被击溃,或是有一些将官内心惧怕,错误的认为这是一条清军还没来得及围上的生路,带着部下拼命溃败。
松锦之战,时任大同总兵王朴就是被建奴的这种简单策略所引诱,以大同一部之溃,带动了各路官军的全盘崩盘,即便洪承畴三令五申,亦不能阻止。
多尔衮希望能减少伤亡,让明军内部出隙,有人趁乱出逃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蔺养成静静地注视着清兵扎营,看他们人叫马嘶的,大队大队的辅兵和阿哈跟役们迎着寒风,颠颠为后头主子们驱前跑后,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无奈的是,眼下三屯营就是清军嘴边的一块肥肉,只能被动挨打,依托城池防守,至于主动出击,那绝对是自找死路。
蔺养成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一直都是闭口不言,不断吩咐下属准备作战,因为三屯营城早被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和暗锁。
为了夜晚看清城下敌情,官兵们在瓮城之外安插在地面的一排排木杆上,挂着层层的灯笼,地面上还撒满了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城门前也布上了拒马,拒马上同样挂着灯笼,可谓是严阵以待,只等清兵攻城。
这个年头,想要来一场出其不意的攻城其实很不容易,尤其是多尔衮这种大军堂而皇之的入关,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多尔衮也压根就没想着能闪电战夺下三屯营,这次他准备周全,势必要用三屯营这场战斗来显示大清军队入关的强硬实力和一统天下不可动摇的决心,让世人噤声。
下一刻,清军阵中陡然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停留在城头火炮射程外的清军大队整体动起来,看样子总算是要开始攻城了。
清兵终于要开战了,包括蔺养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松了口气,其实方才那样一直等着挨打的感觉很不怎么样。
清军蒙汉步骑密密层层逼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旗号随风翻滚,他们越来越近,三里、二里、一里,五百步。
来到城下五百步时,三面潮水般的清军阵列在达延古的命令下停了下来,又一种不知作用的号角声响起,却见大批盾车、冲车被汉军兵士推了出来。
推车时,后头蒙汉清军已经在各自准备,跃跃欲试。
这次推出来的不是中原攻防战的简易盾车,尽是那种制作精良的盾车,车轮、挡板等都裹着厚厚的牛皮,极易受损的补位,还被忠诚的汉人阿哈们用铁皮盖住。
清军在推车准备攻城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城头明军炮火的射程范围,城头一名明军把总挥舞着手中钢刀,待清军刚刚进入射程范围,便是大声下令喊道:
“放,给老子全放出去!!”
城头明军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