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往往是稍纵即逝,这道理是个人就明白,但明白的人能抓住的能有几个,能抓住的真正发挥效用的又有几个。
实际上,能抓住并且使这些稍纵即逝的战机发挥效用的,无一例外都成了历史上杰出的战略家。
当真正的时机到来之时,你也得有能力抓得住才行,上次高杰和白广恩来真的,仗都打到一半了,刘宗敏居然还能被击退反杀,这谁都没想到。
这回李自成阵前夺权,田见秀临阵起义,更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便是高高在上的闯王听见了,都觉得恍然若失,自己是不是把田见秀逼得太紧了。
若是自己没有突然起意搞了这么一出,田见秀还会背叛大顺吗,若是田见秀没有背叛大顺,还能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吗。
可错误都已经犯下了,此时想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在甲申年以前那个叱咤风云,连战连捷的闯王,如今更像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者,不断憧憬着自己往昔的辉煌,却忽略了眼下正在发生的事实。
正如堵胤锡最初预料的那样田见秀和吴汝义的部下,再加上一些本就摇摆不定的顺军,最开始的确对李自成的几十万大军造成了一些影响。
但很快,这个影响就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愈发减弱。
田部的野战后营本有七八万人,首战损失有两三万,再加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甘愿追随田见秀归附朝廷,打上一阵子,很快就捉襟见肘,损失惨重了。
这个时候,还在城头看戏的堵胤锡,仍旧是不慌不忙,他愈是镇静,高杰等人也便愈是不理解。
在他们看来,这位督师是要等流贼激战正酣之时,突然让他们杀出,好坐收渔翁之利,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吗的,早就和你说了,朝廷不讲信义,这是拿咱们开涮呢,你这是把老子拉到火坑里来了!”
田见秀浑身厮杀得通红,说话间又挥刀砍死了两个顺军,吴汝义此时也有些后悔,他怎么都没想到朝廷竟然会言而无信。
“那能怎么办?此时再回去,闯王非得一刀砍了咱们不可,集齐部众往外冲吧,总不能死在这里!”
吴汝义不想死,见官军没有动静,也便不再寄希望于此,可他话音还未落地,一直都是寂静无声的临汾城,忽然出现变故。
城头的白色大纛被人撤下,换上一整串的金色大明旗帜,堵胤锡的大纛悬挂在城楼上,大门四开,无数官军挥刀喊杀着冲出来。
打前的仍旧是宣大两路,这个时候从西北方向也出现震天的脚步声,却是昨天率军返回保定的马爌又折返回来。
李自成挑了挑眉,看着远远地平线上的官兵,还有从城中冲杀出来的官兵,早就没了半分打胜的信心。
“闯王,看来咱们是让那姓堵的摆了一道,都说文人心眼多,竟装死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的出来,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说到这里,郝摇旗又叫起来,“退吧,我大顺还有不少兵马,便是没了田见秀这一营,也还有我们四营!”
李自成有些泄气,这来来去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自甲申年以后,大顺在山西的局势就再也打不开了。
如今更是连一个临汾都越不过去,更别提百里之遥的太原了。
朝廷不比从前,这些地方政策越来越好,除了禁军又有西北大营和五省联军,太长时间拿不回来,想要再攻下来可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李自成颓然叹了口气,恨恨看一眼带人朝城下退去的田见秀和吴汝义,“走,回陕西!”
......
说起来临汾这一战变化太多,很多都令人不可置信,崇祯二十年的大顺,似乎比崇祯十七年甲申运气更加不好。
先是大将刘宗敏折在了小小的汾南,李自成亲率大军来寻仇,一路攻城掠地,最后也还是没能突破陈奇瑜早先设立的临汾防线。
田见秀和吴汝义就不说了,由于堵胤锡出兵时机拿捏的近乎完美,就像清军入关消耗关宁军那样,本部几乎都快拼光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投过来的田见秀和吴汝义,基本就是两个光杆司令,高杰和马爌很不明白,没部下了还留着他们什么用。
堵胤锡没有明说,只是一板一眼将这场大捷报上朝廷。
李自成率残部直接放弃襄陵,狼狈退回陕西。
进入陕西之后,李自成再一次犯下了不可挽回的战略错误,让堵胤锡失笑不已。
按现在形势来说,李自成唯一可能扳回山西局势的,便是其本人坐镇潼关,急招陕西兵马驰援,与大明官军决一死战。
在堵胤锡看来,除此之外,李自成已是别无他法,不过这位闯王的做派,再次印证了他眼光的狭隘。
李自成并没有按堵胤锡担忧的那样,坐镇潼关,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和众文武率领着顺军的余下四营主力继续向西撤退。
大约在十月下旬的时候,李自成率部渡过黄河,急匆匆的赶回西安,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九月、十月以来,李自成在汾南、临汾、襄陵等一系列的重大失误,直接导致了大顺在山西的全局失利,损兵折将不说,军心也已经四散。
李自成和麾下的文武对于堵胤锡麾下的五省联军心存忌惮,更是对这位用兵如神的督师,又恨又怕。
似乎也只有回到自己的老巢西安,见到熟悉的场景,听着不明所以百姓的盲目欢呼,这才能让他们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