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虽然是个要塞,但地理位置并不是人力所能相抗,在城的北面,成了明清两军集中争夺的焦点。
由于地势,导致这边的位置要比其余三面高出一些,这也就表示着,清军由此处进攻的效果更好。
一轮箭雨过后,宁远总兵刘周智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了垛口。
果然,在远处山坡上弓箭手的掩护下,大批绿营兵推着盾车和冲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下。
清军虽然满洲八旗都是身披铁甲,但绿营兵的衣甲与军械却并不比守城的明军好。
这些绿营兵为了避免遭受城头火炮攻击而分散列队,大部分都只穿着布面甲和皮甲,动作慌乱而急促,却也不像是久经阵战的样子。
城头官军的一轮火铳齐射打过去,入眼所见,大批绿营兵的身体旋转着摔倒在地。
负责指挥的绿营兵汉军都统顾不上再整队,只是忙着挥舞起佩刀高喊冲锋。
前排的绿营兵们同样被官军火器打得有些害怕,他们纷纷躲在盾车的掩护位置,脚下死命的向前迈进。
城头的有些官军打得兴起,直接战出射击垛口,把只有宁远城才有的巨型奴炮架在城头上,瞄准了那个绿营都统。
“放!!”
在一名把总的命令下,负责弩炮的官军纷纷动作起来,伴随着呼啸的闪光,又是一片绿营兵被击倒。
弩炮的巨大威力使得清军赖以攻城掩护的盾车都成了纸糊的,随着盾车被撕碎,绿营兵的血肉之躯暴露在城头官军的视野之下。
那个绿营都统前面盾车被击中,来不及反应,一块碎片直接向他脑袋飞射过去。
只见他身子猛地晃了两晃,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一头向脚下的位置栽倒。
与此同时,对面山坡上的清军也不肯坐以待毙,在满洲都统的嘶吼声中,又一轮箭簇攻击顷刻间落下。
“嗖嗖嗖...”
天空上腾起一片箭雨,城头官军的火铳手趁此间隙也打出另外一轮排枪。
不少人打完火铳以后还没来得及躲入掩护,就被清军锋利的箭矢突然穿透了身体,无力的栽落到城下壕沟之中。
已经打到这个时候,蒙汉绿营兵损失惨重,继续消耗下去势必激起兵变,就连满洲八旗也不得不分批次轮换着上去压阵。
这回负责领队冲锋的镶红旗固山额真纳穆泰却并没有以往那些次一样悍不畏死,他有些犹豫。
前不久,他在大帐内亲眼见到阿尔津被明军火器洞穿的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
这样的死法,甚至比与人搏杀被砍头砍手更痛苦,看阿尔津死前那副表情,简直是痛苦的折磨。
此时此刻,看着摇摇欲坠但却迟迟不能攻克的宁远城,周身环绕的三层重甲,却并没能给纳穆泰任何安全感。
嗖嗖作响的铅子似乎紧擦着头皮飞过,战马前面还溅起一朵朵泥土石子,打在脸上传来一阵阵刺痛感。
多次阵战生死搏斗,让纳穆泰忽然感觉到一丝常人难以觉察到的危险气息,想都不想便下意识地一缩脑袋。
下一刻,他脑袋原本的位置毫无征兆地飞过一颗铅弹,纳穆泰恼怒不已,抬头向城头看去,却不知是哪个明军胡乱射出来的。
身为久经善战的八旗,他本不该在战场上有这种贪生怕死的感觉,可不知为何,这样的感觉却愈强烈。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纳穆泰将指挥权交给一名满洲副都统,自己退到后面寻了个盾车躲着。
可即便如此,他就能躲过这场战争了吗?
几个正在冲锋的清兵忽然倒在地上,抽搐着出哀嚎,还有两个清兵趴在前面盾车上一动不动,身子下面却汩汩流出一大摊血。
原来作战,纳穆泰之所以身先士卒,一是因为当时他还刚从深深老林里走出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二也是因为当时明军火器多是雷声大雨点小,威力是有,但却根本没有如今这样的犀利。
况且他们自己使用起火器还常常炸膛,几乎没几轮下来就要被破城,根本不会有什么威胁。
现在不同了,身为固山额真的纳穆泰在满清中也算是靠军功起家的贵族,多少有些威望。
在辽东他圈了地,有马场,还有自己的小田庄,几十上百户的汉人都是他的奴才。
这种享受的日子过习惯了,自然不想再出生入死,开始变得惜命。
那名指挥清兵向前冲锋的副都统忽然传来惨叫,纳穆泰抬头看过去,只见他已经不成任何人样。
这镶红旗副都统身体就像被掀翻的面口袋一样,轰然倒在前进的路上,面门上满是鲜血和碎骨,脸都被直接打烂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名副都统死后,刚刚顶上前的八旗军却是一下子溃散下来。
消息传回大帐,使得多尔衮又气又无奈。
其实他心中其实早有所料,只是不愿接受八旗已经腐化至此的事实罢了。
眼下八旗军内外人人都不再如原先那般骁勇敢战,攻城坚持的时间居然连蒙汉绿营都不如。
眼下的清军之中,即便是那些素有勇名的八旗贵族们,也都不再如从前那样逢战必登先了。
不少人都和纳穆泰一样,被多年温和的日子腐化,不再愿意过回原本深山老林野人的生活,也对拼命入关感到不解。
在他们看来,各家族已经在关外有了田庄和马场,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蒙汉阿哈们尽心服侍,日子过的逍遥快活,再也不是从前的蛮夷了,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