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将袭人的绣蓬还给她,低头做自己的活计,边做边道:“你在太太跟前这些年,你难道不知道?”
袭人笑道:“若是太太爱什么色的,我倒是清楚,其他几个小主子,我又没伺候我,怎会知道。”
晴雯摇了摇头,嗤笑了起来:“人人都道你仔细,却不想只是空有其名。没伺候过小主子,还不是日日得见着?平日里他们几个爱穿什么衣裳,你总是有印象的吧?
“二姑娘偏爱桃红、淡紫一类娇嫩些的颜色,三姑娘只爱红色,如大红,酒红一类,偏不喜那色淡的。四姑娘虽见的少,但平日里见着她皆是鹅黄淡绿的装扮。
“几个爷们就不一定了,大爷少见些,但听说常服都很素淡。二爷早些年偏爱蓝色,自娶了奶奶后,也爱穿些淡色衣裳了。三爷素来只穿棕色和枣红色,四爷见得少,但几回见了他也都是大红色,倒是跟咱们三姑娘一般。
“五爷我是没见过,且如今还不是二太太给什么他穿什么,还不到自个选颜色的年纪。倒是咱们六爷,小小年纪,不顺着他的意便要吵闹,极不好糊弄。”
袭人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笑出声来,晴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忙捂了嘴解释道:“想不到你这般心细,倒是让我心喜。”
晴雯疑惑道:“我细不细你又在这儿欢喜什么?我一个做针线的,平日里不就指着这个做活计?太太往日没少让我混着做衣裳,今儿不是二姑娘的就是六爷的,明儿又让我做三姑娘的,不知道这些小主子们爱些什么,我还怎么做活?
“偏二太太跟咱们太太好了之后,又爱拿我针线好来说事儿,总让我帮手。好歹现在太太将我给了林姑娘了,二太太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我这才松快些。”
袭人笑道:“是了,平日里谁有个不会的,也都只是找你,怕是你头都大了。”
晴雯被袭人说到心里去了,忍不住放下绣蓬叹了口气道:“你说若是换了你,你恼不恼?各个皆来找你,好似你就没自个的事儿要做了。今儿来一个,说这个花她不会绣,明儿来一个,说这个针法她不会。
“不会就去学呀,都来找我做什么。这一家子,难不成就指着我一个了?偏又都是这个太太的大丫鬟,那一个是哪位姑娘的大丫鬟,欺负我这二等丫鬟不敢开口是怎么的?”
袭人憋着笑道:“那如今你也是一等丫鬟了,再有人来叫你做,你只管打回去就是,怕她作甚?”
晴雯无语道:“亏你还是太太身边的红人,竟连这个都不知道?若还在太太身边,我多的是借口回了人家。倒是跟着姑娘了,反而不好拒绝了。
“若是我说没空,不答应,别人不说是我拿乔,只说姑娘不好想与。日子久了,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且我除了针线,也没别的差事,在她们眼里,可不就是个最闲的?每日见我拿起针来了,就当我是在给自己做活计了。又一窝蜂的过来,央我做这个央我做那个。”
袭人终于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这还不好办?打以后,咱俩换一换,你贴身伺候姑娘,我来做这活计。你可愿意?”
晴雯盯着袭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啐了她一口:“就你这针线本事,还想管我的活计,怕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袭人被她说的一阵脸红,又继续劝道:“又是你自个说,没了别的活计,别人只当你闲着,如今给你事儿做了,你又嫌累?”
晴雯道:“我嫌什么累?不过没贴身伺候过主子,你如今叫我赶鸭子上架,我又会做什么?林姑娘身子又弱,但凡伺候个不好,她发了病,我不是要自乱手脚?”
袭人笑道:“又不止你一个伺候的,我也在一旁呢。这针线始终有针线上的人做,如今你一个一等丫鬟,实在犯不着亲自动手。且我这边没人交替,也实在累得慌。
“底下的妹妹们又都要教导,总不能仗着是用育才出来的,就不管不顾了?如今咱们两个皆是一等,总得分工得当,才不至于两个都累得焦头烂额不是?”
晴雯听了这话,仔细的想了一想,终于有了点松动,可仍道:“这也不行,我自小便是二等丫鬟,没做过一等丫鬟的事儿,怎么伺候主子,怎么管教下头的人,都一问三不知。你让我做,我做不来。”
袭人忙劝道:“你方才说的什么,自己忘了不成?不会就去学啊,难不成都指着我了?如今你是一等丫鬟,可这一等丫鬟做的事儿,全是我来。你倒是只做些针线,也不怪别人觉着你清闲。
“只有你正经将差事担起来了,别人才没了说头。我这儿不也能缓口气了?再说咱们又不能伺候一辈子,总有个要出去的时候。你我皆不是家生子,这出去了还能不能见着姑娘都难得说。总得在走之前,培养些信得过的人出来,继续伺候姑娘不是?”
晴雯嘲弄她道:“才多大,就想着放出的不假。”
袭人听她嘲弄,也不气恼,果然晴雯接着又道:“不过你这话也有道理,总不能伺候完了就不管了,也得留着后手。既如此,你吩咐就是,我听你的。”
袭人笑着松了口气,忙将平日姑娘的习xìng_ài好,一点点儿都说给晴雯听,晴雯也仔细的记着,没有一丝怠慢。
到了晚间,湘云和黛玉两个打外边回来,晴雯进来送茶。湘云见了她笑道:“怎么是你,袭人姐姐呢?”
晴雯道:“昨儿守夜说是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