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进京时,就与书中不同了。书里她何其风光,与母亲一道进京,荣国府大开正门迎接,又是在荣禧堂大厅接待,又是治席接风,又是为她哥哥引见家中各男丁。
而如今,她不过一席小轿,从角门抬入,直接进了直节堂拜见她姨妈。再由姨妈领着她去了清远居拜见当家主母邢霜。
邢霜早早就将接待薛宝钗的事丢给王氏处理,就想看看王氏怎么做的。如今见王氏并未对这侄女另眼相待,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再看那薛宝钗,十三岁的年纪生的如花似玉,容貌上竟与黛玉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也难怪会一进府,就把黛玉比了下去。
试想一下,两个都漂亮的小姑娘,一个和和气气,一个毒舌耿直,在这个处处儒学思想深入人心的地方,那个毒舌耿直的,自然就不受欢迎了。
黛玉的性子,在书里其实就体现的很充分,她很会开玩笑,但稍微有些毒舌。她那张嘴,只要说出话来,能噎的人憋气致死。
而薛宝钗,八面玲珑,做人圆滑。即便拿姐姐身份压人,也说的人心悦诚服。
黛玉的幽默,在那个时代是别人欣赏不来的,而宝钗的圆滑,却是当时人人都赞慕的性子。
是以,黛玉遭到排挤,也不是意外。何况她在薛宝钗一进府就看出了薛宝钗假,处处与她有口角,俩人早就不对付,这在书里也有写过。
既然两人早早就不对付,自然这姑娘们也随着自己的喜爱站了队。以至于后头薛宝钗笼络了一堆人,将黛玉孤立了起来。
邢霜心道这一回看她还能怎么在自家翻天,怎么在这大将军府里如鱼得水。
薛宝钗尚不知自己才一进府就被人厌弃上了,此时正中规中矩的给邢霜行礼,口里叫着“伯母”。
邢霜收回心思,笑着让她起来,又命金钏送上见面礼。
薛宝钗得了礼,忙不迭笑道:“此番进京多亏得伯母一家照应,听闻伯母与姨妈还早早替我家收拾了宅子,母亲惶恐,怕不能报答伯母恩情,预备了一份薄礼,还望伯母笑纳。”
说着,外头有人抬进一个箱子来,打开来一看,里头金银珠宝尽是。
邢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你母亲未免客气,只是这打点也并非我一人之力,该好生谢谢你姨妈才是。”
薛宝钗见伯母并不领情,心中一愣,又笑着道:“姨妈那儿已送过了,这一份是伯母的,还请伯母不要客气。”
邢霜转头看向王氏,笑着问:“哟,你早得了?怎么不告诉我,得了些什么,好叫我们也见识见识。”
王氏哪里想到那么多,笑着道:“我的可没你多,不过是一副画罢了。”
邢霜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定是什么名家古画了,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这薛家,还真把自己当傻逼来糊弄了。这一箱子金银珠宝看着贵气,可送到她这里来,无非是以为她家境不好,看到这些金银珠宝会喜笑颜开。
而王氏那里却是投其所好,真正的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孰重孰轻,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她邢家是后起之秀,可也不是什么暴发户。她弟弟再是以暴利发家,她家老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自己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何况还曾放王氏回金陵为薛家处理后事,甚至还求了史家的人出手。
这会儿,她那些打点,倒都成了别人的功劳。想必除了王氏,保龄候那儿也有厚礼,而且档次也不低。
只是到了她这里,就成了金银珠宝这些俗物了。
邢霜知道,薛家最是会看人下菜的。可她没想到薛家都受了自己那么多恩惠了,还这么看轻自己,这令她有些火大。
她倒不是非要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要看看薛家的态度。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再跟薛家客气什么。
“弟妹,那客院收拾好了不成?”邢霜转移了话题,直接问了王氏。“早先咱们也不知道是宝钗这丫头一人进京,只替他们收拾了他们家的宅子。如今也不好叫她一个姑娘家住在外头,没得让人说咱么不懂照顾。”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自己姨妈回道:“来的突然,我也是才知道。嫂子看,该安排在哪处好?”
邢霜心中感激王氏给自己面子,笑着道:“如今再收拾也晚了,平日里给英莲和湘云留的那抱厦倒是日日有人打扫。”
王氏忙道:“这才是正理,反正这丫头也不是常住,待她母亲来了,依旧要家去的。”
邢霜这才扭头对薛宝钗笑道:“你来的突然,我们照顾不周。如今委屈你住在客人住的抱厦里,还望你理解一二。我这就叫人去收拾一偏院出来,待收拾好了,你再搬去。”
薛宝钗这般圆滑之人哪敢答应,忙道:“伯母不必麻烦,我本是客,又是小住,依着伯母的安排是极妥帖的,还请伯母不要忙乎了。”
邢霜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起身,只对金钏道:“去清幽院让人安排一下,按着表姑娘的喜好布置一番,好生让表姑娘住下。”
金钏应下,带着宝钗的丫鬟们就往外走。薛宝钗此时坐在位置上,尴尬的坐立不安。
她岂会看不出来姻伯母这番打点的意思,又岂会看不出姻伯母的气焰?
方才姻伯母虽什么都没说,但却在她跟前展示了其当家主母的威严。
自己的姨妈出身豪门,却还要以姻伯母的意见为主,甚至不敢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