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安此时真是恨透了他的条件反射,没错他这么会跟太太奶奶交际应酬,并不是什么天性使然,而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他也跟邢霜说过,小时候他母亲也曾想培养他走文官之路。所以除了读书之外,待人接物也被他母亲狠狠锻炼过。
这锻炼的过程,就是带着他到处做客,学习怎么打招呼怎么说话怎么聊天。李久安虽不喜欢这个过程,可是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
别人说了一句话,他会马上跟着接上下一句,并按着对方的喜好结合当时的状况,把话题接下去,不至于冷场。
用一句话来形容,李久安就是个“机器”。
没错,机器。
无论是在军中服从命令,还是在外交际言谈,其实都是他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一种习惯,融在了骨子里,难以改变。
如果是别家的姑娘,兴许不会跟他打招呼,他也只要躲开就好了。
可偏偏,这里是贾家。
黛玉跟他打招呼,是出于一种礼貌,西方的礼貌。
总不能看到认识的人了,还当做没看到吧?那多失礼?
才从西洋回来不久的黛玉,自然还没回到东方那种“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氛围里。而且贾家的氛围也是自由明快的,所以她就算想回到那样的氛围,除非回京城适应一段时间才行。
于是乎,阴差阳错之下,这两人就站在马厩跟前,大大方方开始聊了起来。
黛玉是准备一大早出外写生去的,因此只带了晴雯跟着,没带袭人。
晴雯这丫头没有袭人死板,自然也不会拦着自家姑娘跟一个“外男”说话。再说在英吉利时,想跟自家姑娘说话的“外男”多的去了。自己要拦也拦不过来,姑娘又知道分寸,干脆就不管了。
黛玉这头笑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此话当真不假。你伤口才好,就来练拳,实在令人佩服。”
这话真的只是客套话,可惜李久安这孩子,“美色当前”已经完全昏了头,听到这话,还以为黛玉真的佩服自己呢。
一片红晕悄悄飞上了李久安的脸颊,好在他此刻低着头,并没有人察觉。
李久安只觉得自个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的,平时那么会接话,此刻却也卡了壳,丝毫不知说什么应对才好了。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姑娘才是,这么早就起了,真是勤快。”
晴雯在黛玉身后,差点喷笑出声,她赶紧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把这想笑的心思给压了下去。
黛玉这边怕是也想笑了,赶紧随便说了几句,让人去套马。
李久安见林姑娘要走,赶紧让到了一边,眼睛虽没有直视,却也默默的用余光看着林姑娘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他差点喝起彩来。
直至那身影驾着马离开了,他才收回自己几近胶着的目光,低着头看着地板默默的发起呆来。
这些年来,他在军中,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也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可自从那惊鸿一瞥后,他这心里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平日里虽然从未提过,也没表露过,可他总在安静下来时,或是夜深人静时,脑子里不由之主的会想起那日看到的那张脸孔,心里久久的激荡不已。
他不懂这男女之情乃人之常情,只觉得每每一想起林姑娘,就恨不得能跟林姑娘多见几面,多说几句话。可一想到这个,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龌龊不堪,忍痛强压下这份心思,不让自己再多想一分。
黛玉这头骑马出了门,直奔江边而去,跑到没人的地方,晴雯跟在她身后笑道:“这李公子,看着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会说话嘛。”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噗呲一声在马背上笑了出来。
“他平日不是这样,许是单独与我说话,紧张了些。若是人多,他说话极为得体,莫说凤姐,就是舅妈也对他赞不绝口呢。”
晴雯嗤笑了声道:“依奴婢看,他莫不是看上姑娘了吧?”
黛玉一怔,手里缰绳一紧,马也随之慢了下来。晴雯赶紧也紧了紧缰绳,跟在姑娘的后头,一脸好奇的问:“姑娘怎么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回过神来道:“没怎么,快走,一会儿赶不上涨潮了。”
主仆俩去了江边写生,原本不到中午不会回去的,可这回才去到江边,黛玉便没了心思,掉头就走。
晴雯一头雾水的跟着姑娘回了家,见姑娘把自个关在房里不出来了,心道奇怪,只能去找袭人,问她怎么办。
袭人细细的问了前因后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借着午饭时间去叫黛玉吃饭,见黛玉还是一脸心思重重的,便在身后笑道:“今儿太太让人做了黄花鱼,是姑娘最爱吃的。”
黛玉回头看了袭人一眼,心里纳闷她为何说这个。每天舅妈都会让人做自己喜欢吃的菜,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这丫头又不是不知道,干什么巴巴的提醒自己?
“奴婢是瞧着姑娘今儿好像食欲不大好。”袭人又笑道:“想必有了黄花鱼,姑娘也能多吃一些了。”
黛玉收了心思,带着深意的笑着看了袭人一眼,摇了摇头:“你呀。”
一句“你呀”便也够了,黛玉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照旧去舅妈房里吃了饭,又坐着说笑了一阵,这才带着丫鬟回房。
梳洗过后准备午休时,袭人边给黛玉打扇边道:“姑娘大了,奴婢原不该多嘴,可姑娘好歹是太太养大的,有什么打算,也该大大方方说出来,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