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秀保的疑问,大久保忠邻尽管面露难色,却仍将实情道了出来:“虽说取得了大胜,但终究还是耽误了两天时间,中纳言担心攻陷水原的大功被参议所抢,于是顾不得休息便率军继续西进,意图攻占安城,在参议攻陷平泽前出兵乌山,控制北上水原的唯一陆路通道。”
“难道中纳言就是在安城兵败被俘了?”听到这里,秀保忍不住问了一句。
忠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恰恰相反,在安城,中纳言身先士卒,率三千旗本轮番猛攻,不到两个时辰便攻陷了城池,斩首八百余,彻底肃清了京畿道东南一带的朝鲜守军。”
“照您这么说,中纳言是在攻打乌山时遇险喽?”秀保猜想,一定是秀忠骄傲轻敌,才在乌山城下兵败被俘。
“也不是,”忠邻依旧摇头,起身来到地图旁,指着平泽和安城之间的一座小山丘说道:“还没看到乌山的影子呢,中纳言便在这里被明军俘虏了。”
“自闻庆、鸟岭突入忠清道以来,中纳言未尝败绩,此后进入京畿道更是连战连捷,在这种形势的鼓舞下,他自是有些飘飘然了,攻陷安城的那天下午,他便不顾外臣的劝说,执意率兵进犯乌山,争取在翌日清晨抵达乌山城下,效仿在竹山所用之计,一举攻克水原的南大门。”
“外臣觉得一连数日急行军早就使将士疲惫不堪,如今又要乘夜色行进,别说是人了,就连战马都吃不消啊。况且当时光顾着打仗,根本没有时间和友军互通有无,这必将导致消息迟滞,严重影响战争大局。”
“于是外臣便希望能派遣一支小队前往平泽城,看看参议是否已经动身出发,若是已经出发,那么两军则可以在乌山城下会师,协同作战;若是没有出发,那么本军也就无需操之过急,大可在安城稍作休息,等到两方协调好了出兵细节,再一起沿官道北上。”
“哼,说得好听,你们就是想抢在我们前面攻下乌山,这才酿成了稷山之祸,还好意思在这边惺惺作态,博取侍中同情?”加藤清正首先跳出来,直接了当地指责起了忠邻,惹得德川家诸将甚是不满。
秀元见状,立即出面制止,厉声告诫道:“中纳言年轻气盛,犯错在所难免,况且我军行进速度也确实慢了些,这才让平泽的明军有可乘之机,怎能贸然怪罪治部大辅等德川家重臣呢。”
听到这里,秀保有些明白了:“看来是西路军尚未攻下平泽,中纳言却毫不知情,以为身后已经平定,这才放心出兵乌山,没想到却被平泽守军偷袭,战败被俘?”
“若只是平泽的两千明军倒也没什么大碍,关键是驻扎在水原的明军也全体出动,将近两万人啊,中纳言的旗本哪能打得过啊!”讲到这里,忠邻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就连在旁静静聆听的本多忠朝也是潸然泪下:“三千精锐就这么没了,中纳言又被明军生俘,我等真是无颜再见主公啦!”
“两万大军!”秀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据我所知,此番明国总共才派遣了三万军势,此前在南原已有三千骑兵被消灭,若是再除去留守平壤的军队,那岂不是意味着剩下的所有明军皆集中到了南原?”
“正是如此,”秀元点了点头,用折扇指着地图分析道:“这次我军和中路军齐头并进,分别沿全罗道和庆尚道北上,除了在南原遭遇顽强抵抗外,就再也没遭遇到像样的守城战了。更有甚者,就连全州、忠州这样的大城市都被明军直接放弃了。吾等本以为是明军诱敌之计,后来经多方侦查,才发现原来是明军总指挥麻贵勒颁布军令,召集各路驻军撤回汉城,避免重蹈南原覆辙而被各个击破。”
“对于明军的动向外臣也有所察觉,特别是攻占了空城忠州后,外臣曾派人向参议询问清州的明军情况,得知那里同样也是一座空城时,外臣便立即告诫中纳言小心为上,以免孤军深入腹背受敌。可中纳言一心想斩立头功,根本不听外臣的劝告,特别是一脸攻克竹山和安城后,骄纵之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执意马不停蹄地进攻乌山,可大军主力早已疲惫不堪,诸将也是叫苦连连,没办法,外臣只好硬着头皮向中纳言进谏,希望能在安城稍作休息,等大军士气恢复再行攻城。可是……”说到这,忠邻语噎了,虽说秀忠做的是不对,但家丑不可外扬,毕竟是德川家的少主,忠邻身为臣子,在外人面前揭他老底,便是为主家抹黑,实乃不忠之举,故而一讲到正题便难以开口了。
好在听了这么久,秀保大概也能猜出这场战斗的经过,未免忠邻尴尬,便抢先一步道了出来:“可是中纳言认为兵贵神速,坚决不从,故而决定效仿安城之战,以麾下三千旗本为先锋,先主力一步北上进攻乌山。正当大军行至图上所示稷山一带时,遭到了明军的南北夹击,而此时主力又尚未赶到,三千精锐孤立无援,最终被明军全部消灭在了稷山山麓,而中纳言也就在那时被明军俘虏了。治部大人,您看在下说的对么?”
“正是如此,侍中绝顶聪明,外臣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忠邻激动地拜服下去,这一拜表面上是对秀保分析联想能力的敬佩,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感激秀保替自己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如果真让忠邻本人来说,恐怕回国后便会有人在家康面前说三道四,说不定真会治自己个不忠之罪啊。
“既然过程已经搞清楚了,那事情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