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份调查报告被宁立言重重甩在罗伊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几个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各自低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陈家别墅那场冲突,让宁立言在警务处出了大名。第一,是一个中国人敢和自己英国上司挥拳头;第二,是他这样做的结果,只是罚款一百五十英镑,作为惩戒。
虽然一百五十英镑在当下算是一笔巨款,可是对于一个日进斗金的英租界特务处华督察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个和英国上司互殴,仅被除以罚款的华人督察,便意味着无穷的潜力,自然有的是人上赶着为其垫付罚款,根本不用宁立言自己破费。这场冲突给宁立言带来的收益又岂是几百英镑所能衡量?
经过这场打斗,特务处两位高管的矛盾算是公开化。大家都知道,罗伊督察和宁立言不和,但是也知道,罗伊督察奈何不了自己这个下属。
这个中国人在租界上层有着过硬的关系,一场打斗下来,警务处内部处理结果居然是把租界的两个分局对分。严格规定了辖区和各自的工作范围,谁也不得越界执法。
看上去似乎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有数,这轮斗法是罗伊输了。也料想到,未来的特务处必有一场龙争虎斗,于这等场面,心里早就有了预料,因此并不吃惊。
罗伊当着宁立言的面把报告打开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时不时抬头看着宁立言,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作奸犯科的证据。宁立言也不理会,点了支香烟不屑一顾地吐着烟圈,将烟灰弹到罗伊的烟灰缸内。
“绰号老虎的沙俄匪徒安德烈,带领数名白俄暴徒,策划了这场袭击,其动机为陈友发家中的一笔巨款?这就是你的调查报告?”罗伊语气不善。
“当然。证据说明附在后面,你看了就知道。我们找到其中两名暴徒下落,并与他们发生了激烈冲突。罪犯火力强大,如果不是我们人多,几乎吃亏。两名歹徒被当场击毙,现场缴获的两把花机关,与案发现场的弹壳吻合,同时,在现场还搜检出六十盎司黄金以及少量毒品。经查明,这批黄金属于陈友发所有,上面留有他的私人标记。”
“另外,根据对陈友发别墅发现死尸的核对,安德烈并不在其中。这也更让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安德烈就是凶手。”
乔雪是个精细的女人。正如宁立言所说,一个精明的侦探,必然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罪犯。她的反侦察能力之强,远超出宁立言的想象。
不但识破了陈友发在黄金上留有记号的小花招,随后通过宁立言找了黑作坊对金条重新熔炼,还将计就计,利用这些东西搞了几个凶手出来。
被击毙的确实是沙俄暴徒,他们手中也确实有黄金和毒品。不过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通过一些黑市上的中间人,用这笔钱收买了他们,说是准备策划一起爆破事件。就在他们以为交了好运时,宁立言便带着部下包围了他们的住处。
武器、钱财都很吻合案发现场的痕迹,证据链完好,惟一的遗憾是没有口供。但是这并不影响结案。英租界总归不是华界,眼下英国人对日本人有些忌惮,却谈不到畏惧。
他们可以在私下场合对日本人让步,但是在官方环境里,依旧要保留日不留帝国的颜面。这份报告就是私下里给日本人的交待,若是日方依旧穷追不舍,英国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回应。
宁立言说得必有个交待,既是指自己能找到凶手顶缸,也是指这种顶缸方法,和钱大盛被杀案的顶缸方法一样。都是随便找了几个俄国人,就把他们说成是凶手,随后就地击毙来个一了百了。
当初陈友发用这种方法了结了钱大盛的案子,如今宁立言以同样的方法为陈友发之死结案,也算得上报应。就算有人想要质疑,也不好明着开口,否则警务处那帮普通华警的情绪,也不容易承受。
罗伊扮演的这个黑面长官,其实本质上还是查漏补缺,确定宁立言的结论是否可以站住脚。至于他心里怎么想,还是否认为宁立言是真凶,这些都无关紧要。至少在现阶段,他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会彼此拆台。
这个爱尔兰人的表演功底不在宁立言之下,皱着眉头,一副鸡蛋里挑骨头的欠揍模样。
“安德烈呢?你只靠一个火场的尸体缺少就怀疑他,似乎证据不足。”
“那是律师应该操心的事。作为侦探,我只负责找出凶嫌,其他问题,轮不到我操心。安德烈我们现在还在追捕之中,但是有理由怀疑,他已经逃出了租界。事发当晚,陈友发的私人汽车丢失。根据线索,安德烈拥有那部车的钥匙。经过寻找,我们在海河里把车打捞了上来。”
“海河?”
“是的。安德烈试图用这种方式迷惑我,可惜在我的面前,这种诡计毫无意义。他使用的必然是声东击西的办法,我们若是在水里找尸体,一准成了大傻帽。正主早就跑出租界,到别处逍遥快活去了。”
“一个俄国人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我会申请发布协查通报,查找安德烈的踪迹。但愿你的分析是对的,如果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最终找错方向,我饶不了你!”
罗伊将报告漫不经心地一丢:“你的分局现在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把中街分局改造成拳击场,让你的部下可以和你尽情比赛?”
“根据上司的命令,中街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