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赤脚踩在沙滩上,慢慢地向海的深处走去,冰冷的海水浸过她的身体,已是秋天了,海水冰凉刺骨,不过她已从最初的深寒渐渐变得麻木,心寂若死,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牵挂。
这个城市也就这点好,临近大海,若是真让她开个几百公里的车,只怕她眼下的精力也支持不到那个时候。
海水已经过了颈,远处的海面上缓缓落下一轮夕阳,最后的霞光晃过眼前,就像弥漫了一条七彩的霓裳,谢昭牵了牵早已经冻僵的唇角,任由海水将她缓慢而优雅地灭顶。
这世界上没有了谁也一样照常转动,我们原没有想像中的这般重要,众生平等,在上苍的眼中不过是一粒微小的尘埃,没入汪洋连浪花都不曾激起一朵。
谢昭只觉得自己在浑浑噩噩中飘荡着,原本冰冷的海水却变得暖和了起来,一如还待在母亲腹里的温床,随着一阵推搡挤压,她仿佛又重见了光明!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谢昭猛然自梦中惊醒了过来,怔怔地盯着头顶的粗布帷帐,旋即缓缓伸手抹去了面颊上的泪水,撑身坐了起来,才觉得汗水已是湿透了xiè_yī,窗外雨声簌簌,夹杂着夜风拍打窗棂的声响,她略有些烦燥的捂住了耳朵。
同样都是母亲,前一世和这一世却是那么地不同,而此刻她心里惦记着的却是萧彤。
外间是墨玉在值夜,听到屋里的动静她赶忙披衣趿鞋进屋察看,隔着帘子唤了一声,“姑娘?”
谢昭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才刚过了丑时。”
听到谢昭已醒,墨玉这才卷起帘子进了内室,便听谢昭吩咐道:“找身干净的xiè_yī,再准备些温水,我要擦洗。”人已是趿鞋下了榻。
墨玉依言而去,不一会儿便捧着温水进了屋,又转身从角落的箱笼取了一套干净的莲青色绣青叶竹纹的xiè_yī出来,侍候着谢昭擦拭更衣。
“外面怎么还有响动?”
谢昭侧耳一听,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走动的声响,虽是被人刻意压低了,却还是入了她的耳。
墨玉回道:“是外面沟渠的水漫了上来,秦校尉正在命人挖沟引水,所以才……”就连她刚才出去都吓了一跳,没想到院外的人还在忙忙碌碌,绿珠那丫头虽和她睡在一处,不过眼下就算是打雷只怕也醒不了。
谢昭略有些惊讶地抬眼,“他们这一夜都没睡?”
墨玉点头,眸中也有些担忧,“只怕是这样。”
“他倒是有心了……”
谢昭话到一半便收了口,目光转向窗外不远处隐隐晃动的身影,不禁有些动容,若是不管不顾只怕这水迟早会漫进院子里来,而这一夜她也别想睡踏实。
看来回府后她倒真要好好答谢一下这个秦啸。
第二日雨总算是停了,谢昭起身梳洗一番后,便听墨玉禀报,说是李郁与谢府的人都赶了过来,此刻正在院外等候。
“请进来吧!”
谢昭对着墨玉微微点头,陇西李氏在朝中声望不低,李郁如今又封了四品将军,对上她这个二品的县主虽说也只有请见的份,但她却也不想托大。
李郁很快便迈步而进,目光在四处扫了扫,而后微微皱了眉头,不觉对着身后低斥了一声,“县主千金之躯,怎么能找个这样的破地方安置?”
谢昭这时才看清,李郁的身后不仅跟着谢府的管事谢鹤,还有秦啸。
只是此刻的秦啸双眸微微泛着血丝,想来因为一夜未眠面色有些不济,但对着李郁的斥责,他还是抱拳低头,“是卑职的过错!”话语中全无推托之意。
李郁这才低哼了一声,转向谢昭时面上已是带了一抹笑容,恭身一揖道:“是李某御下无方,倒是让县主受累了。”目光抬起时带着几分热切,似乎想要透过幂篱下的薄纱看清楚谢昭的真容。
江宁县主的名头谁人不知,谢家本就是顶级门阀士族,她的母亲还出自十世九公的兰陵萧氏,祖母是大长公主,就连身为皇后的姑姑都对她疼爱有加,这样的天之娇女可是让每个士族男儿都趋之若鹜。
更别说谢昭素有美名,虽然没见过她的真容,可听说其母过世前在萧氏宗族里亦是难得的美人,想来身为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昭的目光淡淡扫过眼前几人,目光在秦啸身上微微顿一顿,只是此刻后者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鹤倒是遥遥传来问候的眼神,只是他毕竟是个下人不好越过李郁先开口,谢昭对他微微颔首,让他放心。
再看向眼前的李郁,虽然也是一身铠甲加身,只是那身形倒是比秦啸瘦弱了不少,面庞油光水亮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白皙,像是抹了时下流兴的光粉,从里到外透着一种士族子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谢昭虽然不喜,却也未透出丝毫不悦,笑容清浅,话语客气而疏离,“李将军客气了,我倒是没受什么委屈,不过还是要谢谢秦校尉,”说着目光转向了秦啸,口气显然柔和亲近了几分,“若不是秦校尉及时出手搭救,只怕我已是凶多吉少,还有昨夜的事……你受累了!”
“县主严重了,卑职分内之事。”
秦啸目光闪了闪,那抱拳的手却紧了一分,他的话语依旧平静,只是内心却是起伏不断,他没想到在李郁跟前谢昭竟然还会为他说话。
李郁转头扫了秦啸一眼,面色微微有些阴沉,显然有些不满意秦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