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稷站在城外的高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从山民们夺下城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同时,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已经结束了,余下的,只能看天意。
由于时间太过仓促,从他们到达这里,到收集信息才过去了十天,能将事情进展到这个程度,本就属于意外,谁让他们缺乏通信手段,又没有后援呢。
挑起山民与守军之间的矛盾,挑起废材王子的权力欲,都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今,山民暴乱,城中又失去了大部分的首脑人物,处于一片混乱当中,正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是光凭他们这二十多个人,怎么可能收拾得了?
为了避免伤亡,他的人全都已经撤出来,几乎在同时,山民便赶到了城外,留在城里的只有康老四一个人,他的身份是行商,危险性并不大,只是为了确认一切都朝着既定目标在发展。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城里的结果,等待另一个方向上的可能性,这个可能会不会发生,刘稷没有多少把握,因为他们失去联系已经快一个月了,消息不能及时传递,是他对于这个时空最大的怨念。
很多时候,只能等待,好在时间不长,第一个结果便到来了。
康老四跑得很狼狈,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衣服,破烂不堪,像极了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民,被手下带过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向他报告了城里的消息。
“成成了。”
“不要急,慢慢说。”刘稷扶着他坐下,将一个水囊递到他的手上。
康老四歇了口气,又喝了几口水,指着城区的方向说道:“他们拿下了王宫,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跑,所有的人全死光了。”
“全死了?”
“恩,那帮有身份的尼婆罗人,好像还是他们的什么王,山民这边也是一样,男的女的都死了。”
康老四把他看到的说了一遍,刘稷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们决定袭击吐蕃税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如果那个叫提莫的男子不出首,也会有别的后招在等着他们,结果可能是整个寨子全都陪进去。
当然,眼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个不算意外的事件,把附近所有的山民都牵扯了进去,也使得这个小国彻底分裂,给他们的界入创造了机会。
战争之下没有人是无辜的,对于那些山民而言,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唐人,都是外来者,都是为了统治这片土地而来,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也许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避免成为别人的棋子,刘稷知道,类似的事件只是第一回,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心将会在一次次地行动中,变得坚硬无比。
山下的康提普尔已经在燃烧了,血债面前,愤怒的山民和同样愤怒的本地守军已经没有了转寰的余地,最后只能是不死不休之局,从各个城门出口,不断地有人逃出来,将城中发生的一切,散播到四面八方。
这种乱象持续了三天,依然没有平息下来的迹象,刘稷和他的人等在城外,只是派了人向几个方向打探,队伍中,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才知道他在等什么,康老四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戍主表面上行若无事的样子,他反而有些坐立难安,在乾坑戍,康老四属于一个另类,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趟,刘稷谁也没带,就带了他一个来。
“要不,某带人去接应吧,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这么多方向,你上哪去接应?”刘稷摇摇头,解释了一句:“急也无用,该来的总会来,如果真得赶不急,咱们又不损失什么。”
这么一说,康老四还觉得有几分道理,摸着脑袋嘿嘿一笑:“是某太急了,险些误了你的事。”
“哪里就谈得上误事了。”
对于这个粟特人,刘稷有几分好感,因为这个大汉并不粗疏,反而有着极强的执行力,交待的几件事情,办得漂亮不说,还时常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份热切,让他想起了急于立功讨赏的张无价等人。
“老康,你这般心急,是不是手头拮据?欠了赌债还是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同我说说?”
康老四听着一怔,这话的意思,就是当作亲信在看了?看着又不太像,他不由得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戍主莫要消遣老康罢,好歹咱也跟着你出生入死,命都舍过几回了,还能有什么旁的打算?”
“这话却是怎么说得?”刘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队里谁个不知,康某是被前任高中丞发下来的,只是不合做了他的对头,这么些年下来,便不死不活地,侥幸逃得一条命而已。你是封中丞的东床,原以为这回过不去了,哪曾想,还能有这番经历,戍主既然问起,康某并没有什么打算,若是你瞧着不对眼了,让某走,走便是。”
“你是夫蒙灵察的行官?”
康老四点点头:“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刘稷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一番曲折,难怪康老四做事不比他人,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戍卒。
夫蒙灵察是高仙芝的上一任大都护,正是他的提拔,才让后者逐渐崭露头角,因为锋芒太盛,总会有人看不过眼,以副都护程千里为首,包括了押衙毕思琛,行官王滔、陈奉忠,以及眼前的这位康怀顺。
结果,高仙芝因为攻取小勃律一战,为天子所喜,直接取代了夫蒙灵察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