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州,也就是后世的帝都那一块儿,到京兆府,所走的路线,大致上与安史之乱时,叛军的进军路线相同,一路上所经过的,全都是大唐最精华的地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造成了战后人口和经济的大幅度萎缩,
由范阳出发,经河北道、河东道、都幾道越过天险潼关进入京幾道,然后是华州的华阴、郑县,沿着渭水向西,便到达了京兆府的边缘,渭南县。
“乖乖,怕不得有数千人?”
陈金扮作一个农夫,混在瞧热闹的百姓当中,实则在数着过路的人马,这是一支庞大的马队,除了范阳兵马本部,就连那些被缚在马上的异族俘虏,也是一人双马的配置,显得浩浩荡荡,极为雄壮。
看到眼前的情景,刘稷才明白当初严庄所说的并无虚言,安禄山进京的排场大小,使得任何想要有什么动作的人,都会再三思量,他也不例外。
当先引路的是本地驻军,人数不多,但熟知地形,范阳兵马为数至少也有三千,人人身着唐军制式装束,却是各个种族都有,而其中多半都是异族人,弓马娴熟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人人身形彪悍,眼神凶狠,一看就是那种不怕死的虎狼之师,以安史之战的来看,他很是怀疑,就算此时朝廷想要捉拿,安胖子也能凭这三千曳落河,一直杀回幽州去。
从渭南县西去,他们走得官道与渭水平行,四下全都是毫无遮拦的平原地带,数条人工引渠,将这一带变成了丰饶的粮仓,难怪数千年以来,关中都是汉人的起家之地,帝王之资。
一路跟着过了栎阳、新丰,眼见着就要到灞桥驿了,刘稷和他的人都找不到一点下手的机会,无论夜里宿于何处,对方的警惕性都不会有丝毫降低,刁斗森严、高垒深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准定就会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被人洞察。
那么安胖子防得究竟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骊山,是他们最后可能的机会,手持伏远弩,准备来一个远程狙杀的刘稷,再一次见识了对方的狡诈,一模一样的七、八辆车驾,混杂在数千人的队伍里,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安胖子坐在哪一辆上,那些精锐的杂胡骑兵,在经过山下的时候,明显向着山林的一侧做出了警戒之势,
这个胖子太警醒了,难道说,历史上他曾经经历过刺杀?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走,去灞桥驿。”
刘稷不会乱来,更不想白白牺牲弟兄们的性命,将弩机背在身后,带着手下潜入了山林中。
灞桥,是跨越灞水的一座便桥,驿位于桥头的不远处,此地离着长安城,已经很近了,按照规制,会在驿中歇息,等待朝廷的安排。
此时,驿丞带着馆中的驿卒,早已将整个驿馆腾了出来,做为京城占地面积最大的驿馆,足以容纳这里所有的兵马。
一乘又一乘华丽的车驾直接驶入主院,每一乘都是相同的形制,就连色彩也是一般无二,驿丞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闻讯匆匆赶来的吉温也是愣了片刻。
“老吉。”
从其中的一辆车驾上,走来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座敦实的肉山,加上长得又高,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
“郡王,这是”
安禄山每向前一步,地面都会发出轻微的震动,脸上肥肉一耸一耸地,鼻下的两撇曲胡,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微微,一双眼睛眯缝着,像是永远没睡醒一般。
“老高特意嘱咐的,严庄和阿浩不知去向,事情有些古怪,某家不得不防啊,你来了这些天,可曾查出些什么。”
吉温摇摇头:“杨大夫府上,都说不曾看到严先生离去,也不曾留书,某花了些心思,在市面上打探过,确实无人见过他出城,至于田都尉,他手上有三百余人,怎么也不可能出事,料想是出关去了,一时未能赶回来吧。”
“进去说。”
两人进到早已准备好的主院,为了容纳他的身体,这间屋子进行了特别地改造,高度和宽度都比寻常屋子大上许多,就连床榻也是加固过的,安禄山不习惯跪坐,盘着腿坐在上头,整个人靠在垫子上,却没有去解身上的衣物。
“杨国忠让某家解来李相国通敌的证据,你说,他会不会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郡王怀疑,严先生之事,另有内情?”
“老严心思缜密,无论发生任何事,绝不会如今日这般,无影无踪,又没个交待,老高怀疑,他出事了,放眼天下,能让他出事的,还能有谁?”
“可杨大夫为何要这么做?”
“哼。”安禄山冷哼一声,用胖乎乎的手指挠挠背,嘴里继续说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李相国一走,本王便是他最大的敌手,这一次入京,先是他想与某家联手,栽李相国一个通敌之罪,可那会子,李相国还没死呢,如今人都死了,再来这一手,又有什么意思,老高让某一定要防他,若不是事情太急,又何至于让阿布思那个贼子,逃出漠北?”
吉温点点头,安禄山两大谋臣,一名严庄,一名高尚,也就是他嘴里的老高,两人很少离开范阳,这次特意让严庄前来坐镇,便是为了与杨国忠合作,毕竟李林甫给人的压力太大,让安禄山寝食难安。
“你这里安排得如何了?”
“寿王有几分犹豫,不过某看他已经心动了。”
“当男儿当成他这样,真不如死了算了,若是到这地步,还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