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我爷爷显然认识那个人,就问那人到底是谁?
而我爷爷第一个反应,也不是别的,竟然是扳过了我的脸,往我左颧骨下看了一眼,咂了一下嘴,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我爷爷的脸色在明亮的光线下,很明显的发了灰。
我爷爷这么一瞅我脸上那个位置,我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会我经常在村口和阴河边上,看见一些穿红配绿的小孩儿,那些小孩儿总是跟我招手,因为村里的小孩儿都嫌我晦气不跟我玩儿,所以一有愿意搭理我的,我就乐颠颠的就往上冲,可等走近了,我就发现那些小孩儿穿的衣服,竟然都是纸糊的,他们脸上还有一团一团的红晕,跟我们家亲戚那花圈店里的纸扎人一模一样。
还有的时候,我会偶尔看见认识的长辈慢腾腾的在街上蹭,就上去打招呼,喊个六爷,三叔祖什么的,可我这么一喊,那些长辈都不搭理我,倒是街边的人倒抽凉气,骂我说扒灰仔瞎几把喊什么,六爷死七天了都!
我还挺纳闷,那几个长辈明明就在街上走,咋会死了呢?
我爷爷知道了之后,就领着我让花娘给看看,花娘叹了口气,让我爷爷带着我上理发店把那个朱砂痣给点了,虽然点痣很疼,可之后我就真的再也没看见过任何奇怪的东西。
这事儿的年头太久,久的我都快不记得了,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我发现自己惨白的脸上,真的浮现出了那个久违的朱砂痣。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咋又长出来了?
我爷爷的脚本来是要冲着门槛给迈过去的,这一步他走了一辈子,本来绝不会出错,可他现在却像是忘了下面有门槛,脚一绊就栽过去了。
我虽然没有我爷爷那么强壮,可我反应能力还是挺快的,立马抢了一步架住了我爷爷,连声问他有事儿没有。
他跟一条被冲上了岸的鱼一样,无力的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接着扶着门框子勉强站起来,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幺蛾子都他妈的赶一块儿去了。
这话我听的莫名其妙,就问他到底咋回事。
我爷爷摆了摆手,没有回答我,坐在了炕桌旁边,吧嗒吧嗒就抽起了闷烟。
我还真没见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爷爷紧张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我爷爷抽了一会儿烟,忽然转身就上炕了,从炕洞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红布包,打开给我看了看,里面是一大堆纸片子和钥匙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接着他就说咱们家户口本和农合存折啥的重要东西都在这个地方,别忘了。
我一愣,平时家里大事小情都是我爷爷自己管,咋眼下这个意思,跟要交钥匙似得?
我们本地话,老人不当家,把事情都交给了小辈,就叫“交钥匙”。
可交钥匙这种事儿,要么是小辈结婚自立门户,要么是老辈要撒手人寰,没听说平白无故交的啊!
我爷爷瞪了我一眼,让我别瞎几把问,管好了自己就行了。
我一寻思,难不成,我这个朱砂痣,跟那个拿三眼疤烟袋锅子的人有什么必然联系?本来海棠姐的事情就让人心里乱成一片,再加上我爷爷这个反常举动,我这心里更不踏实了,这感觉太他妈的不祥了。
我忽然想起了李国庆。
谭东出事儿的时候,谭东他妈说过我一句:“他八岁那年……”结果被李国庆他们给拦住了,好像瞒着什么似得,再仔细想想,对了,我把朱砂痣给点下去那一年,不也是八岁吗?而且……海棠姐,也是八岁那一年没的!
这下都串联起来了,难道我八岁那年,出过什么大事儿?
想到了这里,我就想去跟李国庆问清楚,可我一转身,我爷爷忽然就吼了一句:“你小子上哪儿去?”
我一个激灵,说我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我爷爷瞅着我,说:“你他妈聋了?没听见花娘让你在家等着?给我老实点,有啥屁事儿,等你花娘三天之后回来了再说。”
我没法子,只好留在了屋里。
我从小在这个屋里面长大的,可从来没觉得这个屋子里,这么憋闷过。
很快,屋里就被我爷爷的闷烟熏的到处都是烟,特别辣眼,呛得我咳嗽了一天。
好不容易天才熬的擦了黑,农村人睡觉早,我也预备着上完厕所就回去睡觉。
因为村里死了人,所以人人自危,这会儿村里都黑了灯,一点动静也听不见,沉寂的人心里压得慌。
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摸着黑进了厕所,心里不受控制跳的咚咚的,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到了自己家茅房都害怕,胆子让狗给吃了。
掏出我兄弟,刚哗哗的解决完,忽然就听到“唰”的一声,像是茅房墙上,下来了个什么东西。
我的心一下就要从嗓子眼儿里给蹦出来,脑子都给白了,嗓子瞬间特别紧,可还没等我张开嘴喊我爷爷,一只柔软却冰冷的手却捂住了我的嘴,那个又低又好听的声音幽幽的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茂昌,是我。”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我闻到了那个熟悉的香气,是海棠姐!
不,想起了花娘的话,我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应该说,是冒充海棠姐的那个女人。
她还真又来了!
这一下把我给吓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坑里去,条件反射就伸手想扶墙,结果墙没扶上,手却被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