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厨房,虞子婴架势看了几眼摆在案台上的用篮框食材瓜果,并排着两张拼桌面则摆放着各种碟盘盆碗罐,里面盛着五味调百味香。
到底是这名胜游迹“九渡”最负盛名的客栈之一,里面所需的样样物什器具自是不可敷衍了事,所备齐全也仅是比奢华的皇亲贵族缺了些边边角角的。
“小、小姐,您不会是打算要亲自洗手作羹吧?”
洗手作羹的另一层意思是指下手做饭,他瞧这小姑娘青葱嫩指,十指不沾阳春水般模样,他本以为不是哪家名门族亲派出游历的亲子,便是遭了难的富贾官商千金,当然凭着虞子婴他们前后不见仆役簇拥,马车代步排扬的德性,他猜测该是后者居多。
要说是平民他是打死不信的,谁见过长得如此娇贵白嫩的平民少女?
一般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即使是那些不受宠爱的庶女、或姬妾也是不屑特地做这种下厨事情的,别人谈君子远离庖厨,《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原本所谓的“君子远庖厨”,不过说的是一种不忍杀生的心理状态罢了。
但随着渐渐流传下来,到底有几分文人贬低了厨房内的污事之嫌,但早先便多少了解此地方习俗的虞子婴却没有顾及这种忌讳,况且她来厨房的目的本就不仅仅是来做饭——
另外一提,她好像也……根本就不会做饭吧?
对于虞子婴来说,吃食味道甚至食材并不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是以在吃食方面她从不讲求精讲求细致,像她这种对食物大而化之类型的人,自然更是不会特地别谁去学厨做饭。
特别是,无论前世或今生,她的家世丰盈都基本上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做这些东西。
“你过来。”站在灶台的虞子婴转过头,看着店小二。
小二抬眼,略有些迟疑地上前,老实说夜里对着那一双黑洞洞,且看人时全无灵动神韵的瞳仁,他神色一懵,莫名有一种全身寒毛竖立的感觉。
直到手里攥着一块冰凉他才憣然清醒过来,下意识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手心竟躺着一块雪白的银锭子。
“这……这是……?”
店小二惊讶地看抬头看着虞子婴。
“等一下……”
虞子婴将“贿赂”的钱交在店小二手中,然后离他稍近,面无表情地将要交待的事情一一说出,而店小二则既惊又疑地瞠着眼睛。
“这——这小的倒是做得到,可是……不过您这是为何……?”听完虞子婴说的话,店小二露出一种十分怪异古怪的神情,点头承应,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却因为她的一番“用心”而直冒酸泡。
这么精致漂亮的一位少女,这……又是何必呢?
“今夜你值班,且你们掌柜的也不在,这一锭银则是全部归你足抵你一月工钱,不过就是帮我一个忙摆了。”虞子婴道。
“……”捏了一下不算轻的银锭子,店小二的脸色变幻几下,最后一咬牙道:“好!”
——
月朗星稀,一个人懒懒地躺在临窗斜躺卧榻的玖兰戚祈,面朝窗棂,精巧深邃五官似覆一层银辉,冷寂无涯,他一手支颐,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游神阖眸了一会儿,玖兰戚祈终于感觉那闹腾泛酸反胃的感觉好些了,此刻却又感觉到腹下胃部有些抽搐、灼烫,难受得紧。
想来今夜是难以安榻,他便拂袖起身,仿若悠悠蒲草随风劲扬,风中飘来几缕酸臭异味,玖兰戚祈嫌恶地扫视一眼身上仿佛被玷污的服饰,紧接着,那双含锐桃花眸旋转,眸光沉沉地看到那平叠搁在圆凳上那两套崭新衣服。
那是虞子婴在中午采买回来换洗的,其中有一套玄黄衣服是他的,一套素黑是她自已的。
由于中午那一件事情闹得不欢而散,都根本来不及梳洗置换上,便一直被无视搁至在那里,他一想到中午被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唇对唇触碰到恶心感受,整个人就像被数万条毛毛虫爬身一阵发寒。
但令他意外的是,这次竟没有像以往那般既红诊,又发烧无力,只是这心理一直反胃不舒服而已。
虽然比不得以往难受,但到底也是触犯了他的底线,是以只要一想到虞子婴他就失了平常心,他对着门口,出声道:“来人。”
等了半晌,却也不见有人应声过来,玖兰戚祈这才想起,他已经不在天元国境,而这里也不是他的寝室,自然替他守房的下人也都不在了。
而那个天婴道人至今也没有回来……
玖兰戚祈眸浮现点点阴沉,最后全部凝聚沉敛下来,推开了房门,却不想恰巧一个店小二快步跑了过来。
“咦,这位公子您出来了?!”看那模样甚是惊喜。
依玖兰戚祈的性子自是不会跟一个店小二寒暄的,他高傲地仰起项颈,目光冷冷地直落门前那一片阴影前,道:“沐浴更衣。”
“哎?哦,好的勒。”
眼看着店小二像是早就预备着有这一茬的神态,立刻转身便要去准备,玖兰戚祈突然喊住他:“那个……那个跟我一起的女人,还没回来?”
他的语气稍嫌漫不经心,像是不经意想起般,但那双在夜间泛着幽冷光泽的紫眸,却终于转纡贵降贵地转了过来,看向店小二。
女人?那般稚幼的模样恐怕也担不起“女人”两字吧,顶多是一名美得令人转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