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惰再出声,怒倏地收回大剑背于身后,长身挺拔如巍峨泰山巙峭,转身便隐入的一片黯芒黑夜。
眯起的双眼,上扬的嘴角,令惰少了几分风清云淡的飘渺之气,反刻绘了几分愤气嫉俗的刻薄与冷讥,他缓缓阖目,仰面迎接月辉普洒。
——竟然推算不出她的命数,当真又是一则异端现世了……
——
虞子婴巧妙地靠站在洞口一隅,从她的视线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洞外一切景象,而洞外却察觉不到她的身影。
明明她知道怒跟惰他们就在洞外谈话,但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亦看不到什么异动,她猜测定是惰布下了迷惑人眼的阵法,最后她睁开了一双璀璨的黄金瞳,这才能够突破一切虚假幻象,看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亦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到了惰弄晕了舞乐,亦看到了他的手下搬来一张舒服奢华的卧榻供他享用,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亦看到“久违”的猀华,当他的视线准备扫来的时候,她顿时一抖,面目僵硬着一动不动,等了良久,亦不见他有何异状,她才确认他根本就没有瞧到她,才暗吁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她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就是那个安静坐在猀华身旁的那名少女,她乌发如漆,身材苗条,总是垂低着头,只露出一截皓肤,至始直终都末发一语,但是虞子婴却还是认出了她——宇文清涟。
虞子婴忍不住蹙起了眉,她不是该跟着宇文一家逃难至西湘地界,怎么会跟惰他们在一起了?
虞子婴反复再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确定,那个人无疑就是宇文清涟。
只是现在的她气质跟以前的那个她不太一样了,以往的宇文清涟是一个骄傲自信得略带骄纵之气的小姐,即使她懂得收敛眼底那股尖锐傲气,但属于本能突起的棱角不是她这种年纪能懂得隐藏的。
可如今她就像一只受惊的斑鸠,总是处于一种不安定的情绪,从头到脚无一处放松,原本属于她的骄傲与自信,就像被折磨与经历磨砺平了的木讷。
她如堕入了一片阴冷潮湿粘稠的沼泽之中,挣扎、痛喊、恐惧,最终淹没一身的污秽黑暗,无法自拔。
关于宇文清涟的遭遇,她也没有准备大包大揽地去调查,至于她为何会跟他们在一起,究竟是胁迫还是自愿,她更加不会有兴趣,她于之虞傻胖是仇人,而于之她虞子婴则只是一个无相关的陌生人。
她不落井下石便算是善待她了,难道还指望她去雪中送炭?
等洞外逐渐平静之后,她收回视线,抬眸看了看一片墨黑的天空,那一轮银白明月,不知何时渐渐悄然转变成悲凄妖异的绯红,它越来越红,如泣血的空洞眼瞳,诡异得令人寒悚。
看来时机已成熟了……
——
一夜悄然过去,当翌日太阳爬上炕的时候,虞子婴才姗姗出洞,临时驻地早已炊烟煮食,大伙各自成营蹲在一块儿,她自觉走到一大黑锅前,舀了一碗粥糜,舞乐一脸低糜地凑了过去,亦轻车熟路地替自己舀了一碗,接着不知道冒出的怒,夺去了他的“成品”猛灌了一口。
舞乐气结,却又耐何不得了他,唯有憋着一股气,再腾腾地舀一碗,正想喝的时候,却听到一道慵懒入骨的声音。
“给我。”
舞乐抬眼,便看到了一截抚琴弄玉般纤骨修长的手掌,沿着手臂朝上,他看到惰雪绸外衫外两边敞开了些许,清风回旋,稳有暗香盈盈浮动,即使是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却显得他越发翩然空寂如幻如灵。
虽然不记得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一大早他便睡到了草垛上,可是那种感受却保留了下来,是以对惰他总有一种不敢直视,不能违背的本能顺从,一看到他的眼睛,便吐不出一个不字,唯有饮恨,颤颤魏巍地再次将他的劳动成品送了过去。
虞子婴瞥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而周围那些人对于虞子婴接二连三地带人回来,本来食物就紧缺的贫民渐渐开始不满了,即使是一碗粥,他们也快供应不起这些吃白食的人了。
“哼,一个两个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却偏来我们贫民这里占便宜。”
“啧啧,你瞧瞧一个比一个细皮嫩肉的,摸不准还是贵族吧,你瞧那男的手给白的……”
“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吧,我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得动别人?”
随周围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群情越来越激愤,最终连易池不得不出面,他自然需要先前来询问一下惰的身份。
在看到惰那一刻,易池还有跟随而来的姬三与罗平,都看呆住了一下,其中当数姬三看得尤其入迷。
易池倒是很快便回神了,便等着虞子婴稍微给他介绍一下,可虞子婴却自顾喝粥,自不关已高高挂起,而舞乐则垂眸望地,用金贵的脚尖或轻或重地辗着一块儿枯草皮,惰出神地研究着那一碗寒碜得令人无语的粥,而怒则撅起嘴将粥喝得嘘嘘作响,一时之间整个场面十分静默。
“虞姑娘——”易池环顾一周,只得无奈地再唤了一声。
“易池,姬三,罗平,你们谁身上有钱吗?”虞子婴搁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湿渍。
易池三人